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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莲一行三人，悄悄离开了申城。
他们搭乘火车抵达姑苏城时，已是半下午。
“姐，先吃点饭吧……”
在一家馄饨摊子前，江采风要了三碗鸡汤馄饨和三个烧饼。江采莲擦了擦板凳，让娇娇坐下来。
现在已是三月天了，暖和了不少。
沈晓月捧着汤碗，吃着小馄饨，鼻尖上冒出了一点细汗。
对这座古城是再熟悉不过了，后世把这里保护得很好，依稀能看到往日的风貌。现在，她就在城市的中心，感受着那温婉旖旎的气息。
再过一个半月，姑苏城就要解放了。
这里将成为支援前线的大后方，届时将有部队驻扎在这里。江家就在三十里外的古镇上，也会被动员起来吧？
沈晓月扎好了架子，到时候一定要积极一点，把太太带动起来。只有追求进步，才能谋个好前程。
三人吃饱喝足，就上了马车。
“嗒嗒嗒……”
马车一路奔行，很快到了镇子上。
这是一个风光秀美的古朴小镇，白墙黑瓦，池塘沟壑，到处都是小船。这里距离申城不过二百多里，就像后花园一样，可经济水准却差得很远。
由于人多地少，大都外出讨生活。男孩子十三四岁就进城当学徒，女孩子去公馆里帮佣或去纱厂做工，也有给大户人家当姨娘的。
姑苏是出美女的，天下闻名，在申城也很受欢迎。
沈晓月莫名就想到了这个。
穷苦人家是没办法，但像太太这样被骗的却不多，也难怪外公会生气。她想，等解放了要给太太谋划一下，太太不过二十五岁，大好的青春年华不能白白浪费了。
“娇娇，到家了……”
马车在一个窄窄的门楼前停了下来。
“阿爷，阿奶，看看是谁回来了？”
江采风推开院门，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从车上搬东西。
沈晓月跟着太太进了门。
小小的天井，透着一方蓝天。
迎面就看到一位头戴毡帽、身穿灰棉袄的老人，坐在堂前的摇椅上晒暖儿。他戴着一副茶色眼镜，瘦瘦小小的，背有点驼。
“太公……”
沈晓月挥着小手奔过去。
“哦呦，是娇娇来了？”
江有勤呵呵笑着，想站起来。
“阿爷……”
江采莲上前搀住爷爷。
爷爷是个老裁缝，今年六十七了，身体还可以，就是眼睛毁得厉害，不得不停了手艺。
听到动静，太婆也牵着豆豆从屋里出来了。
她包着花头巾，穿着灰袄灰裙，一副江南阿婆的打扮。看到采莲和采风，就笑道：“欧呦，都回来了，还有娇娇喔……”
话音刚落，豆豆就一头扑了过来。
“姆妈，姐姐……”
豆豆抱着姆妈的大腿，撒着欢儿。
“豆豆，想姐姐了没？”
沈晓月看着豆豆唇红齿白，粉粉嫩嫩的，忍不住捏了捏小脸。
软软绵绵的，手感真好。
江采莲搂着豆豆，眼泪不由得冒了出来。
江采文在一旁看着，鼻子发酸。
他下了决心，以后要好好待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绝不能辜负了他们。
“来豆豆，跟太婆进屋搬小马扎……”
沈晓月也跟上去，跟豆豆一起搬了几个小马扎，摆在天井里。
一家人围着茶几坐下来，晒着太阳。
太婆端上了茶水，让孩子们润润口。
“阿爷，阿奶，我一会儿要去赶车，就不等小叔爷和小婶娘了，等他们回来了，您跟他们说一声……”
江采文还要赶到姑苏城，好搭乘返程的火车。
临行前，沈晓月把太太和舅舅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
“舅舅，如果公馆那边来要人，会很麻烦的……你给外公说说，瞅个合适的时间在报纸上登个离婚启事吧？”
“娇娇……”
和离的事并未公开，江采莲不想让外人晓得。
“姆妈，登在广告分类里，只有豆腐块那么大，没人会注意这个的……”
沈晓月圈着两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她想拿着那则启事，作为双方脱离关系的证据。这跟和离书不同，那是私下拟定的，虽然有律师作证却带着浓郁的家族色彩，还表明了姨太太的身份，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的。
解放前申城就时兴这个，不论是社会名流还是豪门望族，订婚结婚都要登启事，离婚也有发声明的，但大多是男方所为，毕竟离婚不是什么好事，听起来也没那么光彩。
“娇娇，让姆妈再想一想……”
江采莲很矛盾。虽然她受过良好的教育，算是知识女性，可真要把私事公开却需要莫大的勇气。
“姆妈，以后这个用得着……”
沈晓月除了想拿到凭证，还怕爹爹跑回来，把太太骗过去。不论在哪里，做偏房的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大夫人精明得不得了，哪里容得下她们？
她早就核算好了，赶在部队渡江前后刊登，能说明问题就成。
“嗯，这个点子不错，我回去跟爹爹商量一下……”
江采风倒是很赞同，跟沈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江采莲最终还是点了头。
为了娇娇和豆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对娇娇莫名有一种信赖感，她知道女儿不凡，很有预见性，点子多得很。
*
送走了舅舅，沈晓月跟太太.安顿下来。
江家没什么田产，只有这栋带着天井的古屋，太公和太婆就住在堂屋里，小外公跟小外婆回来后，也住在这里。
“采莲啊，你跟娇娇住西厢房吧，那间屋子的床大，睡三个人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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