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烛光绰绰,文衍于堂上案席端坐,两人分立于堂下。
少年金风胸宽腰挺,站如松柏,神色坦然。
那邮人本也不是矮小瘦弱的身躯,但相比之下确是要逊色不少,而且斜眼微睨,在堂上瞥来瞥去,猥琐顿生。
“堂下何人?自报名事里,过往有无犯罪?”
金风想等比自己年长的邮人先开口,伸手请他。
可那人半晌未语,金风便向文衍作揖道:“小人名曰金风,是九原城南郊郑宅主人的近身护卫,原为蜀郡成都县人,现居于主人家中,从无犯罪。”
将离看看他,觉得有些奇怪,金风是随了云娘陪嫁来的,难道云娘是成都人?翻山越岭出蜀道、千辛万苦嫁到九原?
“好。”文衍点点头,又看向邮人:“那你呢?”
那人这才支支吾吾道:“小、小人宁羊,是九原城东邮驿的邮人,老家是……是陇西上邽的,现住在九原城东边的奉里,也是、也是从无犯罪。”
“金风,所告何事?”
“回禀官君,小人于今日昏后在宅中值守,被家中仆役告知此人正于角门等候,便出门询问。
“而后得知城中邮驿有送与小人的检函一封,便当即回问此人‘你既是邮人,也已来我家中,为何不将书信直接带来?’。
“他却回道‘此检函事关重要,被暂押在邮驿,需本人以私印相取’,我又与他说‘既是如此,今日天色已晚,待我明日进城路过时再去邮驿取信’,可此人非说那检函务必要在今日取走。
“小人当时不明,想着自己于别处并无相熟之人,应当不会有人寄信与我,况那邮驿所传皆为官府公文。
“若是官府有事相找,又怎会只派一个邮人在昏后来召我?小人当即便将此疑问与他说明了,可他又拉住我,硬是将我拖去,还说什么恐生变故。”
文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宁羊:“宁羊,他所言可属实否?”
宁羊偷偷瞄了瞄身边的金风,冲文衍点点头。
“金风继续。”
“小人无奈,遂与他同去,到得邮驿也确获检函一封,可其中所写,绝非与小人有关,似是他人书信。
“小人当即便要离开,可此人三番五次地不让我走,还出言相要挟,小人便好生与他理论,问他‘为何要私自将他人书信谎称为我的,居心何在,是否想栽赃于我?’
“他听此言竟还想逃,拉扯之中,小人的弟弟木云赶到,此人同为郑宅护卫,经他相告,小人才得知宅中生变,竟有匪徒趁我不在,围攻入宅,杀我家仆役多人,险些伤到主人。
“想必是那些匪徒撺掇此邮人将我骗离,好令我木云弟弟一人难守。小人上述句句属实,现将此邮人交与郡廷,还请官君明鉴。”
官君还没发话,那宁羊就突然扑通跪地:“官君!小人冤枉啊!”
“那你便说说,是怎么个冤枉?”
“小人、小人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匪徒啊!小人也是受人所托,是他将那检函交与的我,让我去……
“去找南郊郑宅的金风亲自来取,务必在今日将他带到邮驿,小人哪知他竟是匪徒啊,官君明察呀官君!”
“听你所言,似也是不知情的?”
“不知不知,真的不知!小人是被那人给骗了去的,他说只要把人喊来就行,我、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何人所托?”
“这个……他、他蒙了脸,只露出眼睛,小人也没有看全。”
文衍扬高了声调:“就是不认得此人了?既然是不认得,那为何要承他所托?”
“……”
宁羊突然语塞,低着头像是在憋气的样子。
将离偏头看了看,发现这人在疯狂眨着眼睛,非常紧张,看来文衍是问到了点子上。
这些古代的底层平民见识有限,若还没念过什么书,心理素质又不好的话,在这种场合是很容易被吓住的。
尽管文衍只是针对供述中的疑点进行寻常盘问,却也弄得宁羊浑身冒冷汗,像电脑宕机一样眨巴着一只右眼。
文衍皱了皱眉毛,拖慢语速道:“说话。”
“小人……小人……我……”
这宁羊“小人”了半天,愣是多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堂中几人就这样被他耗着时间。
对付这种情况,文衍自有他的办法,刚要开口继续,九原君却清了清嗓子。
“我说,”他边揉着虎口上的伤痂边问:“你是不是收人家钱了?”
那本就跪得弯腰驼背的宁羊像是被戳中脊梁一样,陡然趴了下去,埋首伏在地上,更是不出声了。
文衍叹了口气,审问本来不是这么个规矩的,不过既然九原君话都问出来了,见宁羊的样子的确像是正中其要,便顺着问了下去:“宁羊,是否如此?”
“……小、小……小人,是他、是他主动塞给我的……我推不掉啊……”
“给你多少?”
“五、五十钱。”
财帛动人心,将离摇摇头,五十钱连一两的酪酒都买不了,这人就这么便宜地被人给利用了,说完全无罪是不可能的,且看看文衍怎么判吧。
文衍心里有了数,缓缓说道:“邮驿乃官府传公文之要所,邮人为递送官文之要职。
“宁羊,你身为邮人,享公籍、免徭役,如今你行职务之便,谋私人之利,为歹人所贿,乃犯‘通钱’之罪,现在读鞫(j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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