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是在跟着你，冒一个更大的险。”出了官道便是密林，路越来越难走，陆瞻下了马，赶着眼前的虫子跟关雁声说话。因为有上一次的教训，关雁声此次运粮虽然对外宣称南下，然而南下的队伍并不是运粮的车队，而是载了火药，齐装满员的一支陆家军，真正运粮的队伍则由关雁声和陆瞻带着西进。这次出发之前，陆瞻为了保证押运队伍的安全，先集结了自己手中的那部分陆家军。陆家军是陆瞻祖上原本为了抗击金人，以族人为主集结的一支部队，后来这支部队逐渐发展壮大，鼎盛时期有四万余人，不过在汴京陷落的时候大部队尽数殉城。当时陆瞻的高祖是陆家军麾下的骑兵主将，本打算在城中与金人同归于尽，所幸被关家的祖上搭救，率残部成功突围。后又继续效力于孝宗、光宗、理宗三朝，而此时的陆家军也逐渐恢复到了三万人左右。陆瞻手中的是一支步兵队伍，这支队伍大约一万人，按照五人一组分为二百余组，每组均配备长矛、盾牌、匕首等，机动灵活，并且均可独立完成进攻、防守等不同的任务。对于押运辎重的部队来说，有这样的队伍做保障几乎可以放下一多半的心，然而关雁声看了陆瞻拟给他的计划之后，合上册子摇了摇头。
“大哥，”关雁声把册子放下道：“按说这件事儿我不应该驳你，毕竟这是你们家的兵，你从十五岁就跟着了，现在满打满算有十年了。但是你这个方案，虽然看着保险，可真实施起来也太耗费时间了，而且粮食在路上的损耗也会非常大，以我们目前存的粮和时间的最后期限看来，根本完成不了。”
“损耗点儿就损耗点儿吧，”陆瞻靠在椅子上捏眉心，接过关雁声递过来的茶啜了一小口道：“要是咱们再被劫上一回，那就全完了。”
“要不这样，”关雁声铺开纸笔，在纸上先画了一个大圈：“你看，这是我们现有的粮食和兵力，我们不把所有的粮都运出去，而是让八成的兵力带着二成的粮食一路往前，等进了湖北了，我们再留下来二成的兵力，”他又在湖北的位置画了个小圈，“这些兵要在湖北藏起来，暗中建立一个点，然后留一成的守着这个点，一成返回去拿军粮。以此类推，我们将运粮的路线等分成五份，到一处留一个据点，其他人在中间往返运输。这样可以加快行进的速度，也可以减少途中运输的损耗。”
“不见得。”陆瞻摇头，“最明显的一条就是，你这种安排直接把用于运输的人减少了一半，这样一来速度根本就上不去。”
“这要看你怎么看待这个‘速度’。”
“一定时间内运输的粮草总量。”陆瞻不假思索答道。
“一般来说都是这么认为的，”说话间下人送了饭进来，关雁声示意他们将饭菜放在桌上。自己拿起一碗饭放在地图上表示江西的位置道：“你这种说法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你忽略了其中一个要点。”
“怎么说？”
“你运来的东西他们一下子是吃不完的。”
“嗯？怎么讲？”
“你看这碗饭，”关雁声指指放在地图上冒着热气的碗。
“嗯，”
“它上面缺点霉干菜。”
陆瞻额头上的筋跳了一下，关雁声见状立马收敛了笑容，清清嗓子道：“不开玩笑了，我是说，拿它代表平乱的部队一个月内所需要的补给。你应该知道，行军打仗的话，越大的部队，相对而言行进的速度就会越慢，延误的几率也越大。假如你送一个月的补给的话，你就完全不需要那么大的一支队伍，行进也会相对快一点。”
“可是如果你一次运了两个月的，”他说着把另一碗饭也放了过去，“你就需要两倍的人马，即使你能保证他们依旧全速前进，速度依然会比之前慢差不多一成，照这个来算，如果我们一次性把所有粮草全部运到，队伍前进的速度大概会减去三成到四成。这样也就是说，部队虽然一下子有了大量的粮食，但是他们能吃上饭的时间其实是延后了的。所以如果按照我的方案的话，虽然一定时间内运得确实没有你的多，但是如果按第一批粮草的到达时间来算，反倒是我的方案更快。”
“有道理。”陆瞻点点头。
“然后说到我刚刚说过的，”关雁声端起一碗饭来，“我说他们吃不了那么多，这里面又涉及到另外两个问题。”
“你先说，不说完不给吃。”陆瞻抽走了关雁声刚刚拿起来的筷子，又把碗拿走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关雁声咽了口口水，“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没有必要一开始就运那么多，因为你运的量远远超过了他们短期内能消耗的量。你运了一千石他们一个月也就吃那么一千石，运了两千石他们也吃一千石，你就不如先少运点儿救急的，至于剩下的，在路上和在他们的仓库里有区别吗？反正都不在他们肚子里。”
“那第二条呢？”陆瞻一边问关雁声，一边挑了块红烧肉自己先吃了起来。关雁声刚要趁他吃饭去偷筷子，就被他一筷子头抽了回去，于是只好揉揉手背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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