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问过我大娘一个问题：为什么柳家要视我们如眼中钉肉中刺？
我大娘告诉我，这其中又一段江湖人都知道的秘辛。
当年柳家的二小姐，柳罡的亲妹妹，柳芷月，和庐州王家早早地定下了亲事。但不知怎的，竟然看上了当时年少轻狂的我爹。
柳罡疼妹妹疼到了骨子里，立马收拾好东西去庐州把亲事给退了。
柳罡年轻的时候是个脾气暴躁的爽快人，一手拿着礼物一手提着刀来慕容山庄倒提亲，大有不答应就刀起头落的阵势。我爹那时候更是爽快，愣是死活不答应。两人最后大打了一场，柳罡站着进了慕容山庄，被抬了出去。
“柳家小姐长得很难看吗？”我问道，“我爹这么不愿意娶她。”
“不，”我大娘说道，“她那时候可是个又名的美人。”
“那为什么我爹那么不愿意娶她？”
“有些事情，是很难说的。”大娘微微一笑，“柳小姐不了解他，才会逼他娶她。正是因为她不了解他，所以你爹永远不会娶她。”
我大娘在和我说这段秘辛的时候，三娘也恰好路过，她笑着说道：“都说柳罡是柳家刀法的集大成者，世称柳一刀。你知道那天他一共出了多少刀吗？”见我不回答，她自己笑着说道，“那时候慕容山庄好事的下人在旁白看着，一刀一刀地数着，整整十七刀哦。”
十七刀之后，柳四正彻底落败。
柳家人一向很是傲气，仗着祖上曾是高官名将，很是瞧不起普通江湖人。明明是一群武人，却事事讲求一种文人的风雅。他们所传的一刀流剑法，讲究一刀取人性命，越是精炼，越是简洁，和人打起来的时候变越是好看。传言柳罡教训弟子的时候经常骂的一句话就是“东一刀，西一刀，真不知道是在杀猪呢还是在杀人。”
我想，以柳罡的傲气，他最恨的，应当不是落败于我爹之手，而是在那场对决之中，他没能稳住气性。这一战，是他多年来的耻辱。
这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柳家二小姐还是和王家定了亲，不过对象从嫡长子变成了庶出的二公子。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定亲的那一天，柳家二小姐投了湖。
听到这里我三娘又是一声冷笑：“投湖投给谁看呐，那时候湖周围光是家丁就有二三十来个，就是身上绑块石头也死不了。”
无论柳家小姐意欲何为，这桩破事算是彻底的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彻底毁了，柳家和慕容山庄以及王家的这点恩怨在当时也人尽皆知。最后王柳两家的婚礼办得很是简略，柳家二小姐被塞进轿子，匆匆地嫁到了远地。
我听了这个故事后很是为柳家二小姐唏嘘，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以生死相许。
“难过什么？”我三娘又是凉凉地说了一句，“那时候你爹容貌武功都冠绝江湖，哪位闺中小姐不喜欢他？不能因为柳小姐闹得大一些，就觉得她爱得深一些吧。也不过是个被哥哥宠坏了的小孩子罢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这柳小姐的运气实在是不错。嫁过去没几年，王家的嫡长子就在诛华一战之中牺牲了，最后只能是她丈夫继承了家业。只是可怜了她的孩子，因为母亲的愚蠢，一出生就被人戳着脊梁骨说着闲话。”
“可她嫁的，终究不是她年轻的时候喜欢的那个人。”我叹息道。
“哟，你倒是个多情种子。”三娘笑嘻嘻地要来捏我的脸，又说道，“世间许多事，可不是能单凭感情作决定的。”
“人间千秋，各有不同。有人不愿意讲感情，我倒是愿意。将来我才不管什么是是非非，我只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马上说道。
三娘掐我的力度更重了些：“傻小子。”
言归正传，此时柳四正迈着方步向我们走来，看见我爹之后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我正想转头回去告诉我爹发生了什么，却被我爹一拍后脑勺。“别回头”，他低声嘱咐道，“你爹在后面呢，别丢了气势。”
柳运看到无德大师，神色便有些不自然。无德大师德高望重，诛华大会期间起了什么纠纷争执大都是由他判定。若是此时无德大师见状判他一个调戏妇女，寻衅滋事，被赶出别城不能参加大会事小，柳家颜面皆失事大。
只见他眼珠一转，对我四娘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声音声音极小，若不是我正对着他能分辨出他的唇形，我也将和其他人一样不明白四娘为何暴怒。
他说：“看见了吗，你爹也来给你撑腰了。”
我爹从来没有宣布过我四娘的身世，江湖人只知道她从小就在慕容山庄长大，后来却嫁给了如她义父般的慕容修，但总有江湖上的好事者从来不少。
其中有嫌疑的人之一就是鸿源寺的无德大师。这个传言极其恶毒，既污蔑了我四娘的出生，也攻讦了无德大师甚至整个鸿源寺的清白。
因着无德大师有和尚的一层身份，佛门的禁忌在那些人的眼里不过是增添了几分将私生女遗弃的可能性。而无德大师性情淡薄，反而更加失去了为自己辩白的机会。无德大师是我爹的好友，若这传言是真的，我四娘嫁给我爹，便等同于乱伦，这一点更是让那些用心险恶之人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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