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我跟玛丽娜聊着天，同时卧床休息。迷迷糊糊中，她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下了床，在城堡内溜达着寻找厕所。这座城堡几乎覆盖了整个小岛，城墙与塔楼错综复杂，延伸出了无数条走廊与石板台阶。沿着城墙之间狭窄的小道前行，稍不注意就会迷路。
在一处类似中庭的地方，我见到了龙。从头到尾长长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好像游乐场的云霄飞车轨道一般。
“你好，还记得我吗？”
我战战兢兢地跟龙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一处能够清楚地仰望龙的位置，顿时感到浑身暖洋洋的。“严冬湖”上无休止的降雪都在半空中融化，变成雨雾。中庭的地面上因此积水，变成水洼。
“听说你有了名字呢。从‘中央楼层’分别后到现在为止，中间发生的事情玛丽娜都告诉我了。说起来，我正在找厕所，你知道在哪里吗？”
拉特纳普勒扬起长长的脖子俯视着我。四周都被它的影子遮挡得暗下来。龙一移动身体，就会发出山体滑坡一般的声音与震动。
“你已经忘记我了吧？我坐火车经过沙漠时，还被你袭击过呢。那天我们双方都被卷进了龙卷风，真是糟糕的经历啊。”
龙那铠甲一般坚固的面部皮肤没有透露出丝毫表情，不过它似乎想起了我，因为它突然将长尾扫过地面，将一大摊泥水掀到了我头上。我吐出口中的泥水，抹了一把脸。
“你生我的气是毫无道理的。都是……没错，都是丽泽·利普顿不好。我是非常反对争斗的。今后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相处吧……”
龙又一次甩动尾巴，泼了我一身比刚才还多的泥水。它低下巨大的头颅，一直伸到我面前。呼哧一声，从它的鼻子里喷出股热气，灼热的风扑面而来，刚刚被泥水浸湿的衣服现在又散发出了蒸汽。
“爸爸。”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全身覆盖着青铜色鳞片的怪物从凹进城堡内的阴影中滑出来，转而又藏进了另一片阴影。闪烁着斑斓色彩的眼睛在黑暗中望着我。
“早上好，爸爸。”
前面是巨大的龙，后面是会说话的蛇，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场景。我捡起地上的木棍，双手握住，当作武器举在身前与蛇对峙。
蛇说：“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只是觉得，到了这里，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也就可以慢慢地相处了，对吧？”
蛇从暗处探出头来，它的下颚紧紧贴着地面，以这样的姿势仰视着我。
“爸爸，你想……杀死我吗？”
我露出迟疑之色，扔掉了手中的棒子。“也许吧。不过现在是不会杀你的，在这座城堡中我会保持中立。”
“其实，我也是很怕死的。”
“明明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却这样说。”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那些能够复活的人和我们这些不能复活的相比，生命的价值是不对等的。”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爸爸，拜托你，把手放到我头上好吗……”
蛇巨大的身体贴着地面滑到了我身边，与龙相比，它的头已经算很小了，但依然可以把一个成年人生吞下去。蛇恳求似的看着我。实在挨不过那种眼神，我战战兢兢地用手心贴住了它额头上的鳞片。说是鳞片，但并不像鱼鳞，更像是鼓鼓的迷你小山包，规整地覆盖在身体表面。手心传来的触感非常光滑，也很有弹性。蛇的眼睛上没有眼皮，但是眼球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罩子似的东西。
“谢谢。我要走了。要去帮忙放哨。”
蛇这样说着，依依不舍地离开我，回到了城堡内的阴影中。回头看看，拉特纳普勒如同雕像一般用完全静止的姿态望着我们。
据说龙与玛丽娜之间连着一条看不见的脐带，这种能够与自己的造物主共享见闻的怪物以前也曾经出现过。所以，我必须装作被蛇强迫着带来这里的样子。回到城堡内，把拉特纳普勒弄到我身上的泥水清洗掉，再去个厕所，然后就要开始寻找这里的密道与陷阱。这是我和蛇的任务。
蛇在“蒸汽谷”的总部帐篷中现身的那一刻，一时进入了战斗状态。就在它准备大开杀戒然后趁乱逃进暗处时，丽泽·利普顿出声制止了它。不顾众多深绿军团成员的反对，丽泽与蛇达成了协议。蛇弄伤了自己的身体，背上我来到“严冬湖”的城堡，这些都是在按照制订好的计划进行。
夜幕降临前，玛丽娜·金兹点燃了走廊中排列的烛台。这座城堡没有通电，黑暗中可以照明的就只有蜡烛。即便拥有了这么大一座城堡，她的生活依然很简朴。就算屋子里有的是皇家贵族使用的奢华餐桌，玛丽娜每天也只是在厨房角落中，就在给用人们吃饭的一张旧桌子上用餐。我同样凑在那边吃了她做的烤薄饼。就着盘子中的树莓果酱，我们讲起了彼此的旅行，安慰着对方的辛苦。
“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气压。”
“气压？为什么？”
“这个世界是楼层式的。按说，应该是下面楼层的气压高，上面楼层的气压低。但是我在楼层间移动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感觉到气压变化。所有地方把水烧开的时间都是一样的，身体上也没有任何感觉。你知道高原反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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