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烟搂紧怀里的布书包，加快脚步想在太阳下山前赶回村里。刚下过雨的山路泥泞难行，蒋烟走的小心，但脸庞上洋溢的笑容透露出她藏不住的好心情。
快到家了，蒋烟忍不住兴奋，大跨步跳过几个水坑，一路小跑进了家门，边跑边喊：“外婆，外婆，我考上了，我考上省城师范啦！”
她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想外婆可能在厨房，就往厨房去，半路看见厅堂的灯亮着。
蒋烟掏出录取通知书，跑进去大喊：“外婆，你看，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我能去省城上学了！”
她话说了一半，笑容消失，厅堂里不仅有外婆，还有她的舅舅和舅妈，此刻他们正满脸和善地对她笑，这笑容从顾烟父母过世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
蒋烟心里不安，往外婆身边凑，外婆摸摸她的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上说道：“考上了好，考上了好，我就知道我们烟烟真个出息孩子！”
蒋烟攥紧外婆的手，湿了眼眶，哽咽着说：“外婆，我以后一定带你去省城过好日子。”
“妈……那我们刚才说的事情……”舅妈的话没说完就被外婆黑着脸打断:“这个事情你们以后就不要再提了。烟烟还是学生，她马上要去省城念书，其他事情一概不考虑。”
舅妈却不肯放弃：“妈，这你就说错了，这女人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是得嫁个好人家妥当。徐家是村里的大户，有地有田，家里今年刚建了两层的水泥小楼，他家的三儿子长得又斯文体面，和我们烟烟再适合不过了。”
蒋烟听了舅妈的话，气得手都在发抖：“我要上大学，我不嫁人。”
舅舅闻言脸色沉下来：“你孩子家家，懂什么，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到你自己来做主。”
蒋烟冷笑着说：“我爸妈走了十几年，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能问到他们的父母之命。”
舅妈出来扮红脸：“烟烟，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们做长辈的是掏心掏肺为你们小辈好的。这徐家三儿子真的是个顶呱呱的好孩子，你还小，不懂，我们可不会害了你的。”
蒋烟早见识过舅妈这张嘴巴的厉害，当年她父母因为工地事故去世，就是舅妈凭借一张花言巧语的嘴把工地老板给的抚恤金给骗走保管，从此再没给她出过一分生活费。
她是外婆靠着一手好厨艺，在乡下给人做帮厨赚辛苦钱养大的。
蒋烟如今再听不进舅妈的鬼话：“我不需要你们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要是喜欢徐家的儿子，叫你自己闺女嫁去！”
“没大没小的臭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舅舅一言不合，大巴掌朝着蒋烟的脸挥过来。
外婆挺身放在顾烟前面，推着舅舅往外赶：“你今天敢打她，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我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混账玩意儿就不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了。给我滚，都给我滚！”
舅妈扑通一声跪在外婆身前，扯着她的衣角痛哭流涕：“妈，我们也不想逼顾烟嫁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建国他做生意亏了一大笔钱，债主说一个星期后还不起上，就找道上的人砍死他。徐家有钱，给的聘礼够把这窟窿堵上了。你心疼外孙女，你也心疼心疼自己儿子吧！建国可是您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没了命啊！”
外婆一听这话，脸色惨白，趔趄着身子差点昏过去，顾烟赶紧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
外婆抓着她的手，一声一声的叹气：“作孽啊！作孽啊！”
第二天，蒋烟惦记着外婆昨天被舅舅气着，起了个大早想给外婆做早餐，推门却发现门打不开。
蒋烟使劲儿拉了拉，还是打不开，她用力拍门，边拍边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外婆，外婆……”没有人回应她。
蒋烟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把门拍的啪啪响，手心通红，一抽一抽的疼，门外还是无人声。
她很快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靠着门瘫坐在地上，脸上都是泪水。手累举不起来，就用身体撞门，顾烟哑着嗓子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读书……我要上大学……”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馒头和水。
蒋烟看也不看，手撑着地面爬起来，拿出书包里的录取通知书抱在怀中，侧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默默地流眼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好像把身体里的水份都流干了，再也哭不出眼泪。
“烟烟……”模糊中蒋烟听见外婆呼唤自己的名字，她艰难睁开红肿的双眼，看见想念的外婆就在自己的床边。
外婆红着眼疼惜地把她扶起来，给她喂了一碗稠粥，塞了几个馒头在她怀里：“外婆对不起你，差点害了你。你个黑心的舅舅骗了我们，徐家要娶你的不是三儿子，是傻了三十年的大儿子。外婆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嫁给这样的人，害你一辈子。你快跑吧，跑出去，别回来了。”
外婆牵着蒋烟的手，把她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往外走，夜里下着大雨，雨水打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响。
她们到了大门口，外婆拉开门栓，蒋烟放不开外婆的手，颤抖着声音说：“外婆，我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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