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今夏手捧卷宗看的认真，连陆绎进门也未发现，待她揉着酸麻的脖子抬首，陆绎已等了大半晌，因怕吵到她，便端着碗不发一语。
"这是什么？"搁下卷宗，她绕过书桌，好奇的去看。
陆绎将碗递过去，笑道，"红豆粥……"
尚冒着热气的红豆粥煮至软香，豆沙都熬了出来，里头还掺了红枣片山药膏，闻起来香气四溢，她乐呵呵接过，脚背勾来杌子坐下，两指捏住汤匙舀了勺送到唇边，却忽的顿住，招呼陆绎坐下，将勺子递到他口边，"你先吃一口。"
陆绎摇头，关切道，"晚间为何吃这么少？"
他今日下差耽搁了些功夫，回来便听到吴妈跟在他身边念叨，催着他把煮好的粥送来，到了书房，果真见她埋首刻苦，却不知钻研什么案子。
"哥哥知晓近来新颁的法度麽？"今夏问道，眉头皱着，似有烦心事。
陆绎想了想，点头道，"你是指张阁老推行的一条鞭法？"
"正是，合并赋役，将田赋和各种名目的徭役合而为一，同时也把部分丁役负担摊入田亩，便是因着此政策分销入户，改了之前的制度，眼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赋役征收由地方官吏直接办理，废了不少原来多出来的职位，那些人在背后折腾出许多事儿。现如今，六扇门每日都会有十几宗类似案子报来，不是折收银两多了，就是农户被强制出银代役……"她叹口气，扒了几口热粥。
"此制早在先帝时便已经确立过，却因各种阻力未曾全面实施，现下的局面当年也曾出现过，只要假以时日，自然会被老百姓接纳，"
陆绎宽慰道，"原来你这几日寝食不安，想的都是这事儿。"
"可不是，实在够闹腾的，"她三两口将红豆粥吃净，把碗推到一边，又要起身去拿卷宗，陆绎忙拽住她手，笑道，"行了，今日看到这，好好歇息要紧。"他觑着今夏眼底青色痕迹，着实心疼。
"就剩一点，看完就去睡，"她说着，打了个哈欠，见陆绎没奈何的神情，报以一笑。
外间围栏上，陆小小坐在栏边，晃悠着两条腿，嘴里叼着根猫儿草，听到开门声，忙一口吐掉草根，翻跳下来，"爹爹，娘亲吃了麽？"
陆绎把空碗递给他看，陆小小这才放心，"娘亲嫌我唠叨，总说自己不饿，她那饭量，晚间就吃了几个包子一碗粥，菜都没怎么动，想来就是琢磨那些案子了。"
陆绎拍了拍他小脑袋，"你确实唠叨了些。"
父子俩坐在书房门口石梯上，一大一小，仰首看着满天繁星。
陆小小扣着手指头，忽然开口道，"娘亲以前便这样麽？嗯，我还没出生时。"
"是啊，从我遇着她时，她就是这样，这么些年了，竟然没有丝毫改变，"陆绎笑笑，幸好她还是当初的样子，当初的脾性，那份执着，也始终如一。
陆小小艰难的皱了皱眉，"这就难办了。"
"小鬼头，你又在想什么了？"陆绎戳了下他脑袋，语气宠溺。
"娘亲又好动，好吃，还总爱钻牛角尖，若我以后娶老婆，得娶个同她性子一般的，否则，娘亲得吓坏人家了。"陆小小认真思量道。
陆绎失笑，转念又问，"那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若是成亲，那就是一生的事了。"
"爹爹会待娘亲一辈子这般麽？"
"自然!"陆绎肯定道，一辈子不够，他想要生生世世。
今夏看完卷宗，开门便见到陆小小靠在陆绎肩膀，俩人窃窃私语，不晓得议论什么，她猫着腰溜过去，准备吓唬一下。
"嗯，娘亲喜欢吃醉仙楼的八宝鸭，那掌案师父家有个娃娃与我一般大，爹爹，要不，我就娶她？我学来那八宝鸭的做法，就能日日做给娘亲吃了。"
今夏一头黑线，胸口憋着一口气，"陆小小!"
"你给我再说一遍!!"
今夏确认，这孩子分明是来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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