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水牢里，苏丹晨狼狈地垂头坨身地坐着，因着一只断臂，他只能侧着身靠在墙边。
他不言不语，一向整洁的衣着沾了干涸的血污，头发也乱糟糟的，先前的玉冠早不知道落在哪了。
有脚步声渐进，来人一袭白衣，样式朴素，脸色憔悴却依旧样貌堂堂，正是忙碌多时的柳杉青。
他进来也不客套，冷漠说道：“我每四天就来问你一次，你一次也没回答，为什么？”
苏丹晨沉默不语，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柳杉青也不多看他，目光发愣似的看着跳跃的烛火，缓缓道：“朝沉已经昏睡四个月了，我去看过他，肉身不腐，灵魂全无，他的情况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苏丹晨眼睫微颤，似有反应，却依旧没说话。
柳杉青扭头直直地盯着他，眼珠中有血丝，“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上不下的感觉已经折磨了他四个月了，而苏丹晨的存在也让修真界喧嚣了四个月，每天他都能收到不同人的来信，只求早日定下苏丹晨的死期，但他不同意。
“因为你，死了上万人，现在外面的人每天都恨不得杀了你挫骨扬灰，”柳杉青拳头紧握，多年来的素养让他强作冷静，“但我拦了下来。”他还什么都没说，不能就这么死了。
“子丘之前说你用喋引大阵是为了成仙，你杀了朝沉拿他祭天是不是？！”
柳杉青目赤欲裂，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被人绑着当祭品，他就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可惜你的喋引大阵错得离谱！”最后一句话他是低吼出来的。
苏丹晨总算有了点反应，他猛地抬起头，一双无神的眼眸直直看向柳杉青，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说服自己，“我的喋引大阵没错。”
柳杉青冷笑，他去赐秋阁将苏丹晨所有东西都查看了一遍，这四个月里他不只是在跟各家修真门派商议余孽该如何处置，他也将古籍都翻看了一遍，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人会疯到拿上万条人命祭天，只求自己一人成仙！虽此事起因是苏临川，但苏丹晨的所作所为依旧令人发指。
“喋引大阵是杀阵，摄人魂，走的是魔道，所谓的成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苏丹晨阴沉沉地瞪着他，一旁的锁链被他挣得直作响，“那是你们没用！”
“我不跟你争论这些废话，”柳杉青有些气极地揪住他的衣领子，“你拿朝沉血祭，那为什么他肉身不腐却魂魄俱散？！”
苏丹晨裂开嘴，不经意间扯动了嘴角的伤，结痂处顿时渗出了血珠，“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巴不得他死透了！或许那样我就能成……”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柳杉青一拳打偏了头。
苏丹晨耷拉着眼皮冷笑，“怎么，终于忍不住要杀我了？”
柳杉青脖子上青筋绷起，“我只给你十五天时间，若你还是这样，我便不会再拦着那些人！”
***
静谧幽深的洞穴深处，项深背靠岩石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好险，差点着了那些修士的道，幸好他发现得早。
他额头上冒出虚汗，咬牙给自己喂了仅剩的几颗药丸，苏丹晨倒台，赐秋阁被封，而他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好在他会一点易容，要不然真逃不了这么久。
他微微仰头，却听见洞穴道口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项深猛地转头，眼神警惕：“谁？！”
来人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两颊微凹，衣着奢侈。
项深眉头皱起，直起身来强作冷静，“季正？你来这干什么！”
季正嘴边挂着斯文的笑，“干嘛这么警惕，要抓你的又不是我。”
项深冷着脸：“你站那别动，否则我就动手了。”
季正挑眉，停下脚步，嘴上却挑衅道：“你现在受伤了吧，动起手，输赢还未可知。”
项深嗤笑一声，娃娃脸上有了讽刺，“你觉得呢？”他这话说完，身后的一个阴影忽然有了动静，走出来一个浑身发青的人，身着暗红色破旧长裙，乱糟糟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腰间。
季正收了玩笑脸，“洛梦？你把她带出来了？！”
项深咧咧嘴，暗自运气查看自己的伤势，“苏丹晨必死无疑，我要是不给自己找个帮手，怎么过后半辈子。”
季正仔细观察了一下洛梦，发现她神情不对，“这是……苏丹晨把她变成药人了？”
项深龇着牙揉胸口，“吃多了如元丹，毒性入骨，苏丹晨可没那么好心，索性就将她炼成了药人。”
季正“啧”了几声，眼含怜悯地看了下洛梦，“真是可怜。”
项深抬头看他，眼眸微眯，“可怜的不只是她，跟苏丹晨一路，我简直也被害惨了，倒是你，混得风生水起，我记得现在三原城是你说了算。”
“什么我啊，是季家。”季正笑眯眯地纠正道。
“季家的家主现在难道不是你？”项深微微眯眼，不加掩饰地打量着他，“你借着苏丹晨的能力拿到了家主之位，又在这次事情里出了点人力，有了地位还谋得了好名声，你可真是厉害。”
季正弯着眼睛微微摇头，“哪有，我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他嘴角勾起，摸了摸下巴，目光扫过神色木然的洛梦，“再说了，我和苏丹晨只是互利互惠，他给我提供财力，我给他人力，不是很公平，哪像你一样做尽了坏事，连对几年的友人下毒手这事都干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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