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面试官拿着简历，边看边顺口问道，“你是复姓？在东泠，这个姓倒是挺少见的。”
那是一份样式中规中矩、毫无特色的简历，第一栏印着“端木正则”这个少见的四字名，左上角贴着求职者的照片。
两寸见方的证件照上是一个硬朗的年轻男人面孔，剑眉星目，英俊不凡。过于出色的外表反而让面试官眉头一皱，不禁下意识认为又是一个精修了照片的应聘者，可他抬头仔细一瞧，面前坐着的真人面容竟比那照片上还要深邃俊朗几分。
“你要应聘的是——”面试官看了看求职信息那一栏，“——安保职位，对吧？我看看，二十四岁，军校毕业……”
然后就没有了。面试官还以为第一页只写了最基础的信息，他便往下翻了一页，可是下面是另一位求职者的简历了。
“你毕业以后的经历呢？”面试官问。
端木正则耸耸肩：“没什么经历。”
他原本坐姿笔挺，看着就像部队上或是军校里出来的，很刚正的样子，可这么一耸肩一开口，又仿佛有些散漫了。
他这随意的态度让面试官的语气变得不太好了：“你都二十四了，本科毕业，也没往上读研究生，却一点工作经历都没有？”
端木正则说：“没有。”
“特长呢？”
“能打。”
“……把毕业证拿出来看看。”
端木正则于是配合地递出了一张扫描件，面试官接过来一看，是一所首都军校的毕业证，两年前颁发的。
首都的军校不少，这一所很普通，没什么名气，在远离首都的东泠市，这块招牌就更不好使了。
“不好意思，你够不上我们的安保人员招聘要求。”面试官下了逐客令，甚至都没用“请回去等消息通知”这样的公式化回应，直接给拒了。
端木正则也不失望，坦然地点点头，起身便走。
他长得十分高大，身姿挺拔如松，健步如飞。
他身后，面试官这才想起来纳闷：“对了，你不是军校毕业吗，怎么没进部队？”
端木正则听了这一句，脚步顿住了，他在门口停下来，转头对面试官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漫不经心道：“就是没去呗。”
他是笑着的，也有问必答，粗略一接触，似乎感觉性格还不错。可那面试官阅人无数，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倏然觉得，这男人眼底有寒芒一般的光，不像个好相处的。
他挥了挥手，把端木正则打发走了。
·
端木正则拎着一袋外卖回到家里。
所谓的“家”是小巷尽头的一处双层复式居室，他单手用钥匙开了简陋的门锁，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空空如也，别说基本家具了，连盏灯都没有，真正的家徒四壁。
端木正则径直穿过空荡的一楼客厅，走上楼梯。
二楼是个屋顶倾斜的小阁楼，里面的东西也少得可怜，只有一个简易折叠行军床，床尾的地上有一个迷彩大号行囊，窗户边是一个简易落地衣架，上面规整地晾着黑色汗衫、裤子和一双袜子。
原本这阁楼面积狭小，但因为家具摆设太过简单，居然倒显得空旷起来。
端木正则先伸手摸了摸衣架上的衣服，没干。于是他没管衣服，坐在简易折叠床上，拆开外卖的盒子准备吃晚饭。
这已经是他来到东泠市的第五天，这也是拒绝他的第五家公司了。
原因无外乎是他那份过于简陋的简历，和他空白的工作经验。
唉，没有工作经验就找不到工作，而找不到工作就永远没有工作经验，真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窗外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传来鸟鸣，连一丝人声都没有，因为这条巷子早就荒了，如今住在这里的，只端木正则一人而已。
就算把附近的几条和这里平行的、垂直的、相连的、不相连的巷子都加起来，一共也只住着寥寥数人。
因为这里是东泠市已经荒废了多年的老城区。
几十年前，这里也曾是繁华的城市中心。外面的大道上开满了商铺，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而这些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小巷里也热闹嘈杂，坐在巷子口乘凉下棋的老人们，一口气疯跑过好几条巷子追逐打闹的幼童们，手上边做针线活边聊家长里短的妇女们……这些都已经是这个城市远去的记忆了。
如今人们大多都搬进了高楼大厦里，城市中心也偏移了，老城区早已失了烟火气，只剩下鸟叫虫鸣。
然而这一天，事情似乎不太一样。
端木正则刚掰开一次性筷子，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奔跑的脚步声。
这个早就荒废的老城区里，错综复杂的巷道群的最深处，进来了不止一个人。
·
“哈哈，是个死胡同！你小子不是很能跑吗，哈哈哈，再接着跑啊！”
纹着两条大花臂、染着一头红毛的男人堵在巷口，张狂地笑道。
他左右两边各跟着一个跟班，一个胖一个瘦。
胖子气喘吁吁地骂了几串脏话，喘着粗气道：“小兔崽子，还，还真能绕。累，累死老子了。哈哈，这下，这下把自己，绕进去了吧！”
瘦的那个长得尖嘴猴腮，阴笑着说：“老城区的破巷子群我们本地人进来都得迷路，你一个外地人，居然敢往这里钻，钻到死胡同算你倒霉。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哥几个留你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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