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太大，老人们上了年纪，纷纷散开避雨，端木正则不见游衣，估计他也找地方避雨去了。
毕竟游衣说过自己体质不好，身体弱，想来不怎么能淋雨。
果然，端木正则在隔壁巷子的一家屋檐下找到了游衣。
远远的在巷口他就看见了游衣，准确地说，是看见了小小的一团抱膝蜷坐在屋檐下，雨幕把他困在了那里。
端木正则走上前去，正要问问他为什么这样坐着，是不是吓着了，忽然发现了不对劲：游衣的头发和睡衣都是干燥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他竟一滴都没淋到。
游衣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腿，吃力地抬起头，看到来人是端木正则，并且他如常站立，完好无损，不由有些吃惊，急忙掏出手机，边打字边试图站起身。
可他没能站得起来，脚下一软往前跌去，端木正则下意识往后一避，但下一个瞬间他脚步一顿，仍然伸手扶住了游衣。
“脚麻了？”他问。
游衣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拽了拽端木正则被火烧得焦黑，又被雨淋得湿透的袖子，让他一起站进来避雨，给他看手机：“你怎么没去医院？赵大爷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他们抬着他上救护车了。”端木正则说，“我没被烧到，不用去医院。”
游衣打字道：“烟也是有毒的，还是去医院查查放心。”
端木正则顿了顿，说：“有个消防员把他的防毒面具给我了。”
游衣感慨地打字：“那个消防员真是个好人。”
“嗯。”端木正则说，“回去吧，我有事和你谈。”
游衣似乎并不意外，轻轻点了点头，收好手机就要步入雨幕，端木正则看着他瘦弱的身子，抓住他的睡衣后领把他提溜了回来。
“我去借个伞。”端木正则说，“你待在这里等我。”
游衣愣愣地抬头看他，还没来得及打字说什么，端木正则已经重新进入了瓢泼大雨中，只留给他一个离去的高大背影。
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附近的住户一时半会儿是睡不下去了，好几家都亮着灯，端木正则很快就借到了一把伞，自己却没打，只是拿着回到了游衣避雨的那条巷子，然而一进巷子他就皱了皱眉。
就他去借伞的这么几分钟功夫，游衣又蜷缩着坐到地上了。
“游衣。”他走进屋檐下，喊地上的人，“伞借到了，走吧。”
游衣从膝盖里抬起头来，沉默地站起身，勉力朝端木正则笑了笑，接过伞。
端木正则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游衣虽然不算很活泼，但一向敏感又礼貌过头，别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周全回应，这会儿却破天荒地连个“谢谢”都没写。
“你怎么了？”端木正则问。
游衣没有手打字回答他，他正努力试图撑开伞，然而力气太小，试了几次都撑不起来，端木正则看不下去，把伞拿回来，轻而易举地撑开了。
等他把撑好的伞再递给游衣，也得到了答复。
“没事。”手机屏幕上写着，“只是有点累。”
他明明睡了一下午，刚起来。
端木正则蹙眉道：“因为你不能跑步？”
游衣撑着伞，面带倦色地摇了摇头，他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写了一句无关的话：“今天不该下雨的。”
端木正则仰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在半小时前还是晴朗星空，确实怎么看都不该下雨的。
“所以……”端木正则若有所思地说，但他只是开了个头，垂眸看了一眼游衣后，他说：“回去再谈。”
他率先走进雨幕里，游衣赶紧跟上他，举高了伞把端木正则也纳入伞底。那伞不大，两个成年男人同撑势必要有身体接触，游衣刚一靠近，端木正则立即推开伞柄：“我不需要。”
游衣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差点仰面摔下去，幸好巷子窄，边上就是墙，游衣扶了一把这才站住了。
端木正则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推，回身看过去，就见游衣有些无措地仰头看了他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表示，也没露出委屈的神色，似乎是已经逆来顺受惯了，只是抿唇压低了伞檐，沉默地跟在他后面，没再试图给他撑伞，也没再打字。
倒像是他在欺负这个小哑巴似的。明知道这个小孩有问题，端木正则却无端地有些不舒服。
游衣正低头走路，忽然手上一轻，仰头看去，只见高大的男人拿过了伞，举得高了些。
“我帮你拿着。”端木正则道，“发什么愣？助理帮老板撑伞，天经地义啊。”
游衣立即开心起来，点点头往前走。
小傻子，只记别人的好吗？端木正则再次忍不住想，这孩子应该不是坏人。
然而不管他自己的是怎么想的，这都不会干扰到他的行动，也不会为此改变任何准则，因为对于端木正则来说，他个人的想法和感受毫无存在的意义，他并不是为自己而活。
比如他明知道游衣身体弱，走不动路，却丝毫没有背起他走路的意思；再比如他明明看到游衣一到家就疲惫不堪坐地在客厅椅子上，连画板都要端木正则替他去拿，显然是站都站不动了，却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立即开口。
“你卧室里的灯被人动过了。”
游衣本就白净，出去折腾了这么一趟，此刻的脸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一脸倦色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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