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划船的速度又慢了一些，和方才经过的情侣隔得愈来愈远了。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开口：“嗯，我一直挺好奇，你是做什么的呀？”
突然发问，林钦下意识反问：“我吗？嗯……”他低头寻思，恰好小船驶入一段没有树荫的河道，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我脑海里闪过许瑞之书馆里那些暖黄的灯光。他的头发也闪着淡淡的光泽。
“我目前赋闲在家，无所事事。”林钦自嘲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呆着段郢的店里，每天翻翻书罢了。”
“我就是突然有一天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迷茫感越来越大，后来我就告别了过去的生活，大概是要重新开始。”
“那时候我想不明白，我之前学到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我的职责又在哪里？”
林钦单手扶着小船，不知望着哪里。
他的一番话倒是勾起了我大学毕业之后的回忆，那时同学们刚踏进社会，大多数人还未找到未来的方向。
不过，我实在摸不清他的年纪，只说道：“我大学毕业那阵子也有这样的想法，人嘛，总会在某个时期对自身的存在产生疑问。”
“嗯。我离开学校生活很久了。”像是听见了我一直以来对他年纪的疑惑，他附加了一句。“很久了。”又低下头小声地强调了一下。
他低头小声解释的样子很是可爱。
我装作去看风景，嘴角上扬。
“你呢？”林钦询问我的职业。
“我是一名网络小说家。同时也做点翻译，算是副业。”讲到自己的职业，我难免联想到现在的处境，心里突然很失落。
“哦？你有哪些作品，正好我闲得很，可以拜读一下。”林钦来了兴趣。
我空出一只手来，慌忙在面前摇了摇，“都是随便写写的，我可不敢坏了你的兴致。”他平时看书的样子可认真了，我真不好意思介绍自己的给他。
“好吧。”林钦也没坚持，“不过，我这个人对作家挺敬佩的。没想到，你从事的职业是我心底很佩服的职业。”
“歇歇吧，我来划。”林钦接过船桨。
“是呢，作家们可不容易了。”我接过他的话，“所以本来家里人一点也不愿意我从事这个行业。当时写小说的收入不太稳定，我最初做点翻译才能勉强糊口。好在，我父母最后也没反对我的选择。”
提起爸爸妈妈，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和林钦两个人都顿了顿。
“现在呢？”林钦问道，他倾听的态度让我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现在好很多了。”我想到之前的状况，宽慰地笑了笑，“我有了固定的读者群体，积攒了经验，对自己要努力的方向也很明确。”
我看着林钦的眼睛，里面有我的影子。不知为何，我有点心虚，说道：“当然，虽然现在也不算出名，但是我很满意自己达到的成就。”现在我拥有的，已经足以让我满足了。
“真好。”林钦对我做出了评价，我觉着他的表情挺真诚。
“当初我结束学业，怀着满腔热血要从军，被我父亲死死拦住。”林钦不自觉透露他的过往，我听了脸色虽然不变，心里却已叹了千遍。我对林钦认知的空白，终于要开始一点一点填满了么？
“我父母，都是过来人，希望我过上安稳富贵的生活，”林钦轻叹一声，“那时我什么也不懂，现在想想，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了。”
“你以前为什么，要从军？”我好奇。
“可能是被身边人感染了吧，时局所致。”林钦又是自嘲地叹了一声。
他说的话，有种悠久的年代感，我好生奇怪，他是生活在什么样的年代里，能有这样的感慨。
我们驶入一片开阔的水域，小船多了几只，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大片纯白色海鸟，我们一靠近，它们便从水面上起飞，在和煦的春光照拂下，还有面前人明亮的笑脸衬托下，一切都那么耀眼，好似某处电影场景。
“我们到岸了。“林钦提醒我，我从先前对他话语里隐含信息的深究，以及周围极美的景色中醒过来。不知不觉，我们竟然已经到了终点，我全程专心和他聊天，错过了沿途大部分风景。我有点小遗憾。
“我过往的经历让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了代沟吗？”林钦再次道破我的心事，顺便将船靠了岸。
我缩了缩肩，表示自己哪有。
“你的面部表情从来藏不住事。”林钦指到，露出顽皮的笑。就好像我的小心思都被他看在眼里。
“别担心，我可没那么老。不过，我也不年轻了。”林钦站起来，示意我们上岸，“至少，没你想的那样年轻。”
这个人是会读心术吗？我收起任何表情，不再想被他看出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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