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说过学校里的女生都知道爱德华不接受舞会邀请,但可能因为爱德华最近和我们走得太近,又给了那些青春期少女们新的希望。
拦住爱德华的女生不久前刚和我们一起上过体育课,我记得她叫劳伦……还是劳拉?
那位勇气可嘉的小姐抓住了爱德华的衬衫,用的力气还不小,以至于如果爱德华不想弄伤对方或者当众打赤膊,一时半刻还真甩不掉她。
我还没见过爱德华如此窘迫的模样,于是幸灾乐祸地挤在一群围观的学生里看热闹。
周围有人在吹口哨,我琢磨着要不要学他们渲染一下气氛,可当我抬起头时,突然意识到天要放晴了。
遮挡太阳的乌云只剩薄薄一层,夕阳的余晖从云朵边缘透出,将福克斯铅灰色的天空晕染成气势磅礴的沙金色。
我愣了一下,拔腿冲向空地正中的爱德华,一把将夹克衫套在吸血鬼的脑袋上,粗鲁地用衣袖勒住他的脖子往后扯。
“不好意思,亲爱的。”我没什么诚意地对目瞪口呆的女孩道歉,露出一个不良系标配的邪恶笑容,“我和这家伙——我和小卡伦先生需要找个安静地方谈谈,不介意我暂时借走他?”
可能是我来到福克斯之后一直太乖,没人料到我还有这幅恶霸做派。包括那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女生在内,整个停车场上的学生都像是被吓住了,眼睁睁看着我把爱德华拖进挡雨棚一侧的小仓库。
“行啦,”我踢上仓库门,把吸血鬼先生从我的夹克衫里解放出来,“你后面有扇窗户,或者,如果你喜欢,可以呆在这里直到太阳落山。”
爱德华沉默地注视我。那个表情很少出现在他脸上——至少从不在他看着我的时候。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干了什么,不由得忐忑地扭了扭身子,悄悄往门口挪动:“那我、我就先走了,贝拉在等我。”
爱德华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事实上他自从被我扯进仓库开始就没变过姿势,他站在一开始被推过去的位置紧盯着我,双手在身体两侧神经质地攥成拳。
“你把我带来这里。”他的声音在喉咙深处滚动,像猛兽捕猎前的低咆。
“显而易见。”总不能是你自己瞬间移动到仓库里。
“为什么?”他不依不饶地追问,黑沉沉的眼珠逼视我。
“呃……因为你被她缠住了?”
我真希望他别问了,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有什么好处呢?
“你要求我等日落。”
这不是个疑问句。
爱德华·卡伦总是这样,他永远会让我的期待落空。
我有点生气,因为爱德华完全没想过尊重我的意愿;可我毕竟不想在这里和他吵起来,把我们刚确立不久的友谊弄僵。
“这事实显而易见。”我大声说,直视对方的眼睛,“卡伦家的孩子不上体育课,也很少吃什么东西,而且每到晴天的时候都会出门远足,再加上你们都白得像石膏,所以——”
我瞄了一眼爱德华胳膊上暴起的血管,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一口气把剩下的话说完,以免他激动之下冲过来把我灭口:
“所以我猜你们都患有同一种病。”
“……有病?”
“对,紫外线过敏,或者白化病之类的。”我无辜地眨眨眼。
爱德华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张开嘴又闭上,表情呆滞得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这让我松了口气,我继续保持着那副无辜的表情在自己脸上,一边偷偷用背在身后的右手摸索门把。
啊哈!我抓到它了!
“我能理解你们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种事,我会闭紧嘴巴的——那么明天见!”
我刚准备拉开门,右肩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的景物骤然变换,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按在墙上,面前站着一个脸色阴沉的吸血鬼。
“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既然我们都不是傻瓜。”爱德华抓住我的肩膀,漆黑的双眼像两口深不见底的竖井,愤怒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什么?”我挣动了一下,但吸血鬼的手指仿佛钢铁一样卡在肩头,“你到底希望我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是——”
“住口!”我咆哮着打断他,“我没兴趣知道!”
“我知道卡伦一家是吸血鬼”和“爱德华告诉我他们是吸血鬼”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我刚刚帮他脱离了困境,让他免于在全校人眼皮子底下被发现身份,他怎么能这样报答我?
他怎么敢?
这是背叛!
“放手!”
愤怒在我的身体里四处冲撞,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爱德华像被蛰到似的松开手,又迅速抓住我:“贝蒂,我们得谈谈。”
谈个狗屎!
我咬紧牙关,能自由活动的左手一拳砸向那张还算英俊的脸。
“伊丽莎白!”他以超越人类的速度扣住我的手腕,“你会弄伤自己!”
我们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怒视,尘土与霉菌的气味令人窒息。吸血鬼漆黑的眼睛渐渐融化成柔软的焦糖色,我靠着墙壁急促喘息,心脏在胸膛里惊怒地跳动。
等到自己可以重新开口说话,而不是一张开嘴就恨不得咬断对方的脖子,我沉着脸站直身体,甩了甩被抓着的手臂:
“放开。”
爱德华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注视我从他的手指中挣脱出来,他绷紧了下颌,脸部线条僵硬得像块石头。
“对,当个好男孩。”我扯着嘴唇笑了笑,伸手拍拍吸血鬼硬邦邦的侧脸,“保护好你们的小秘密。”
“为什么接近我?”爱德华问,如果说刚才他的脸色像暴风雨来临的天空,现在就是一片空白,“既然你想与……保持距离,完全可以躲着我。”
“因为之前你冒着同样的风险救了我,而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咬住脸颊内侧,把那句话咽了下去:“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
我大步朝门外走去。
这次他没有拦住我。
那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我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发现了一大片可怖的淤青。
爱德华抓住我的时候太用力了——虽然对吸血鬼而言那力度不值一提——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直到现在,它带来的伤害如此明显地显现出来。
我把手指展开又收拢,希冀那场小冲突没有伤到我的骨头,但当我尝试着用力绞干毛巾,整条手臂的肌肉都疼得痉挛起来。
或许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用这只手做什么事了。
我蹲在客厅里,用牙齿扯开冷敷贴的包装袋。敷料上潮湿的冷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我冻得抖了抖,忽然想起前一天我们坐在那栋白房子的地板上,爱德华把手掌按在我后颈时脸上的坏笑。
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但我从前受过更重的伤,我的小腿缝过针,还跌断过锁骨。
所有的伤口终究都会痊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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