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即将落入水中时，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重新拉回地面。
太阳升起前的黎明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分，在酒吧霓虹灯散发的微弱光线中，我只能隐约分辨面前男人的轮廓。
“是你。”
“您在愤怒吗？”
“不，我只是有些惊讶。”我垂下眼帘，避开对方关切的目光。
我确实做过许多关于威胁者的猜测，沃尔图里阴魂不散，或者拉格纳贼喊捉贼，但利昂从来不在其中——直到和卡莱尔最近的一次通话中，熟知诡计与阴谋的吸血鬼大家长提醒我，留心不被注意的细枝末节。
现在问题全部可以解释的通了：爱德华无法察觉针对自己的恶念，爱丽丝的预见毫无理由的失灵，罗洛没有发现尾随而至的不速之客；并非因为此事背后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阴谋，而就是因为我们的敌人缺少存在感。
以一己之力欺瞒两个大家族的吸血鬼仍然穿着不合身的旧外套，躲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和我在汽修店初次见到的落魄青年没有任何区别；不同的是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他是如何由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呢？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紧盯着吸血鬼石雕般坚硬的脸孔，从未如此刻一样迫切希望自己能够拥有爱德华的能力，来看穿对方懦弱卑微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利昂的背叛令我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对方已经靠近得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线，体内的力量却在吸血鬼威胁下自发流动起来，刺伤了抓在我肩头的手掌。
这场小变故把我们两个都吓了一跳，也让凝滞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利昂如梦初醒般退后两步，低声下气地对我道歉：“请原谅我，斯旺小姐，我也是身不由己。”
放到今天以前的某个时刻，我或许会出于同情而对这个可怜人网开一面；可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下，原来未曾留意过的对白全部充满了破绽：“既然你没有家人或朋友，沃尔图里就没有任何把柄可以威胁你，除非你自愿成为他们的一员，又怎么会身不由己？”
被我戳破谎言的利昂彻底撕下了懦夫的面具，当他终于抬起头，用酒红色眼珠直视我时，我分明在那个男人背后看到简和菲利克斯的影子。
他已经是一个沃尔图里家族的吸血鬼了。
“您知道您是多少吸血鬼家族梦寐以求拉拢的对象吗？”利昂朝我走近了一步，似乎以为我不理解自己的能力意味着什么，“您完全可以有更高的成就，和那个卡伦家的小子厮混在一起只会浪费您的才能！”
我不以为然地耸肩：“我唯一的梦想是成为世界第一的赛车手，除此之外的其他虚名我都不在乎。”
“沃尔图里能够帮您实现任何梦想！”
“但我更愿意凭自己的实力斩获胜利。”
“或许您一直以来都误会了，沃尔图里不是您的敌人；相反，阿罗大人始终非常看重您，只要您加入我们，就可以获得永恒的美貌、财富与权力。”
“如果要为你口中的蝇头小利出卖灵魂，我宁可现在就沉到北冰洋底。”
利昂在我接二连三的拒绝中逐渐失去耐心，他沉下脸，伸出手想要抓住我。
“罗洛！”
高大的黑影伴随着一阵强风出现在我与绑架者之间，罗洛毫无怜悯地折断利昂的手臂，转头朝我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
“我可没有袖手旁观，”他解释道，“只是觉得你们或许需要一点时间叙旧。”
“多谢关照，但我和这位先生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双手环抱着胸口，冷冰冰地注视在罗洛手下挣扎的利昂，“既然我对你产生怀疑，你认为我会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独自来到码头吗？”
利昂闻言忽然停止了挣扎，他以绝不属于人类的扭曲姿态转身回望我，丝毫不在意被罗洛按住的肩膀发出骨骼碎裂的声响，眼底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那么我呢？”他问，“你认为我会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下独自来见你吗？”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所有事情全部发生在一瞬间，利昂残忍地扯断自己的手臂，借此脱离了罗洛的控制，飞快地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
“该死。”罗洛环视四周，恨恨地咒骂，“那只老鼠又躲起来了。”
但我知道利昂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躲起来”——我清清楚楚看到那个骗子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上，一边接回断掉的手臂，一边悠闲地旁观罗洛在脚下无头苍蝇般乱转。
见我束手无策地怒视他，利昂歪着头朝我露出一个微笑，似乎在嘲讽我的选择。
如今的利昂与一个月前维多利亚军团中的新生儿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完全掌握了自己的特殊能力，甚至能够欺骗更加富有经验的成熟吸血鬼。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阿罗也承诺给你金钱和地位吗？”
我故意看着利昂大声说话，暗示罗洛对方的位置。
利昂立即识破了我的拙劣的掩饰，在罗洛跳上路灯前，提前跳到酒吧的阳台上。
这种战术并不奏效，虽然我不受吸血鬼能力的影响，但在我用视线锁定目标、罗洛二次定位的时间，足够利昂转移到下一个位置。
屋顶、烟囱、桅杆……在昏暗的码头上不停搜寻也让我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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