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笑和纪思远聊了一路,相互了解了一下双方的境遇,之后陆笑又跟纪思远讲了很多他离开后仪鸾司发生的事情。
陆笑本是纪维属意的下任副使人选,却不想下任正使半路弃了前途去劫天牢,而后音讯全无。韦胜登基后,他便直接捡漏接任了正使的职务,而之前的甲队队长莫复,则顶上了副使。
“陛下还好吗?”在宫里的卵石小路上,纪思远突然减慢了脚步,朝着陆笑问道。
他一直因为纪凝和孩子的事情心乱如麻,陆笑的话也听一半扔一半,直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景平哥哥了,陡然忐忑了起来。
十七年未见,纪思远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故人已变,害怕自己敬仰爱慕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变得陌生。
陆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不算好,也不算太差,他一个人这些年不太容易……算了,我说了没用,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肯定怪我吧……这么多年不和他联系。”见到景平哥哥后,自己又该如何同他解释这十七年分别的原因?如何让他相信他有一个孩子——十七年前被自己从他的挚爱腹中剖出来的孩子?
“陛下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但当时先帝还在,不能大张旗鼓,只能私下里偷偷去找。”陆笑说。陆笑虽名叫笑,却是个大面瘫,常年一副哭丧脸,不怎么笑,但为人却难得的心细,看到师弟忧心的神情,忍不住去劝慰他。
“师兄,你知道吗?”眼看着就到了宫殿,纪思远干脆停下了脚步,站在芭蕉树下说道,“我这些年养了个孩子,叫凝儿。”
陆笑并不惊讶,坦然道:“猜到了,陛下让仪鸾司好好去查过探花郎的背景身世,我看到纪隔川这个名字时,就猜到了是你。别怕,陛下不会怪你的。”说罢,又朝前走去。
纪思远心跳如雷。
他知道了,景平哥哥知道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凝儿愿意,他就可以回到宫里了?
孩……孩子,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是不是如果凝儿回宫,我就可以偷偷把它留下来?
纪思远甩了甩头,想让自己冷静一些。
上午时,他还和纪凝父慈子孝,岁月宁静,与过去的十七年间没有太大差别。转眼半天过去,莫名其妙多出来了个孩子,景平哥哥也突然知道了真相,蓦然回首,恍然若在两个世界。
韦胜在寝殿里见了纪思远。
如纪凝所言,景平哥哥老了,头发白了大半,脸上也攀上了皱纹。
年轻时的那般锋芒毕露随着时光消磨了干净,他变得更加沉稳、看起来更加可靠。
纪思远构想过很多再次见到韦胜时的画面,但真正重逢时,没有眼泪,没有拥抱,纪思远很平静,甚至没有了当年的那种难以抑制的心跳。
韦胜是他的执念,在一次次的反复思念中,韦胜变得完美,连缺点都闪起了光芒。
但记忆中的人毕竟只存于记忆,再次相见时,心头堆积了十几年的结终于被一点点解开。
韦胜和他记忆中的那个景平哥哥一样的温柔,他问了纪思远很多话,关于纪思远的,关于纪凝的,但凡想得到,韦胜都问了。纪思远一件件地回答他,很有条理,没有语无伦次,也没有头脑发热。
毕竟也都过了而立之年了,纪思远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
他很确信,自己终于完全的放下了景平哥哥、
但他不后悔爱过这个男人。
或许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次,爱上一个注定得不到的人,为一段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暗恋投入全部心血。
少年人的感情很纯粹,不夹杂一丝一毫的私欲,甚至不求一丝一毫的回报。
他曾为了自己的爱,放弃掉位极人臣的未来,隐姓埋名十多年,将那个人的孩子养育成人,养成了谦谦君子,闺阁的梦中人。
他其实很骄傲,很想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问韦胜,我把你儿子养得这么好,你要拿什么来谢我?
但纪思远觉得做人还是要谦虚,拼命压住了上扬的尾巴,安安静静地听景平哥哥夸他的小凝儿。
韦胜问了很多纪凝的事情,把纪思远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都听了一遍,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儿子,又想起了周疏,不觉流起泪来。
“小远,谢谢你。”韦胜脸上全是纵横的泪水,他握着纪思远的手,想要下跪。
纪思远哪敢让皇帝跪自己,命还要不要了?他扶起韦胜,自己扑腾跪了下去。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臣岂敢承受陛下大礼?”
韦胜慌忙将纪思远扶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小远,你以前都唤我景平哥哥的,这才多久,怎么就生份了呢?”
纪思远下坡驴一般,顺势叫了韦胜一声“景平哥哥”。
三十多的人了,还这么叫,搞得纪思远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韦胜给纪思远赐了座,君臣二人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凝儿他喜欢吃什么?”韦胜事无巨细,仿佛想用短短几个时辰彻底了解纪凝一样。
纪思远拼命忍住了困意,说道:“小凝……殿下不挑食,自小是喂什么吃什么的。”对于一个老父亲而言,儿子不挑食,也足够炫耀许久了——即便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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