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早晨充满了生机,确切的说,长安一天十二时辰各有各的不同。
洪亮而高昂的鸡鸣,撕破黑幕,
拱卫长安的十六卫开始换防。
九宫八门前,全副武装,站了一夜岗的禁卫结队回营。
身着轻甲,腰间挎刀的羽林军接替了他们的位置。
晚上守夜的禁卫大多是三十多岁的老兵,这些人经验丰富,武艺高超,算得上是各卫之中战力最强的。
只是因为上了年纪,再加上去过前线,在军伍之中靠着军功一步步爬到了今日的地位。
或多或少有伤在身。
因此便让他们值夜岗,白天则换上战斗力可能差些,但却容貌英俊,器宇轩昂的年轻士卒。
用皇帝的话说,白天里进宫的人多。
宫殿门口的士卒乃是朕的脸面,自然要弄的漂漂亮亮。
而年轻禁卫们也都知道皇帝的心思,一个个当值之前,将自己好生收拾一番。
甚至还有些心野的,私下里学着女子买了胭脂水粉,把自己打扮的精致无比。
穿上青甲,套上禁卫制服,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口,别提有多精神。
“皇帝果然还是喜欢这些。”
程经从皇帝的书房出来,看了一眼宫门口的英俊的士卒。
前世里,自己就是靠着这条路,得了皇帝的青眼。
当时的自己也和这些年轻的禁卫们一样。
每日里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收拾的精精神神。
看着他们,程经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年轻的自己。
只是这些年轻人啊,终究还是年轻了。
皇帝喜欢长相英俊的年轻人没错,但并不是他们这种缺少了阳刚之气,多了些阴柔的英俊。
程经缓缓的走着,余光注意着两旁的士卒。
走了很久,眼瞅着都要走出宫门了。
他依旧没有见到让自己眼前一亮的人。
低头一笑,他这是怎么了?
是想在他们身上找原来的自己么?
应该是找不到的了。
程经被着手,从宫门走过。
忽而停下了脚步。
门口两个年轻的禁军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路走来,从皇帝的书房到宫门口,所有的禁军都很英俊,虽然算不得貌比潘安,但放在大炎任何州郡之中,至少也能排个前三。
站在宫门口的两个禁军也是如此。
只是程经发现,这二人却和其他的禁军不同。
他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好好的装扮——或者说打扮。
二人身上没有淡淡的脂粉味。
禁军擦胭脂抹粉,这件事听起来十分的荒唐。
但是在皇宫这种原本就荒唐的地方,再荒唐的事也会发生。
程经停下了脚步,两名禁军一动也不动,宛如雕像一般。
甚至连呼吸声,程经都没有察觉。
能够进长安十六卫的禁军,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家中有背景的权贵子弟——做皇帝禁军,乃是在军中熬资历最安全的方式。
因此长安城内的武勋世家,都会想方设法把自家子弟送进十六卫来。
这样的关系户,就占了禁军的一半还要多。
另外一半,则是整个大炎所有军队里最精锐的士卒——也就是有真正本事的。
只是打眼一瞧,观其身形,程经就知道,这两个人属于后者。
年纪轻轻,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加入禁军,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禁军很紧张,不知道这位户部尚书为何停在自己身边。
程经一发问,原本精神就高度集中的二人赶紧回答。
“回大人的话,卑职张云起。”
“卑职廖忠庭。”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张云起,好名字。”
程经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另外一个禁卫,笑道:“忠庭,忠心朝廷,也是好名字。”
廖忠庭一说话,程经就知道这是一个老实人。
老实的廖忠庭自然不敢纠正这位户部天官的错误。
自己的庭乃是庭院的庭,并非是朝廷的廷。
“你们可是世家子弟?”
程经又问道。
二人摇了摇头,张云起道:“回大人,卑职二人只是普通百姓,并非世家。”
“可惜了。”
程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慢慢的走了。
可惜什么?
背着手往宫外走,早有轿子在等候。
坐上了轿子,程经闭目养神。
皇帝如果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会不会也觉得是好名字呢?
应该会吧。
这位皇帝他最是了解。
诗名冠代画绝世,奉佛离尘素志高。何事玉真公主处,琵琶弹出郁轮袍?
这曾经是他嘲讽王维作的诗。
为什么要写这样的诗?
别人可能不知,但程经却是清楚的很。
原因很简单,因爱生恨吧。
自己这位无比钟爱写诗又尊崇佛教的主子,内心里对王维的评价十分的高。
他号称自己为十全老人,可终生也没有在诗作之上达到王维的高度。
这让骄傲的皇帝无法接受。
正是因为爱极了王维,却又无法达到王维的高度,方才写出这样的诗来,讽刺王维为了做官,去讨好玉真公主。
这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又是这位皇帝主子十分喜欢的诗句。
程经能够想到,如果有一天,这位主子突然见到张云起和廖忠庭,断然也会想自己一样,对他俩产生兴趣。
长相英俊,名字喜欢,又不是世家子弟,又有真本事。
程经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这俩人不被皇帝喜欢。
“程冶。”
他悄声叫轿子外的管家。
“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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