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卫时瑜依旧悠然坐在原处，右手端起手边的酒杯道：“吃这鱼的时候喝知月酒最是相配，柳姑娘来试试？”
柳子琪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身边的锦枫居然从裙下抽出一柄短剑挡去四面八方的暗箭。
包厢门口的柳掌柜也依旧是笑眼盈盈的模样，眼底却划过几分冷意：“没想到有不识趣的来捣乱，扰了卫公子的雅兴，还请公子恕罪。”
柳子琪大着胆子看到楼下的小二抽出刀剑跟周围坐船而来的大汉打成一团，四处都是刀剑相交的声音，乱糟糟之中，也就只有坐在对面的卫时瑜低头品酒，一派逍遥。
对上她偷看的目光，卫时瑜给自己又满了一杯酒：“无需担心，不过是一些不自量力之徒，以卵击石罢了。”
楼下的大汉似是听见了他的话，一边抵挡一边痛骂：“白面小儿，不过是长公主的走狗，什么养子，分明是娈童——”
“狗皇帝的姐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姓卫的更是如此，儿郎们一起拼了——”
柳子琪听得目瞪口呆，手里就被塞了一只瓷白的酒杯，她恍惚中低头抿了一口，香醇的酒香在舌尖蔓延，不像乡里的酒水那般辛辣，刚入口有些凉意，渐渐在唇舌中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花香。
她忍不住一口闷了，这回感觉味道有点甜丝丝的，颇为喜欢。
卫时瑜拎着酒壶给柳子琪又满了一杯：“不要喝得太急，这酒后劲足。”
他看着窗外的闹剧，忽然问道：“那些人说的姑娘都听见了吧？若是这会儿不想跟着我，便给姑娘一次反悔的机会。错过这次，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柳子琪小口喝着酒，突然听见卫时瑜这话险些呛着了。
她双颊泛红，明显因为第一次正经喝酒，第二杯已经有了醉意，歪着头开口，却没直接回答：“我舅舅，乡里都说他是大好人。不但接回外甥女养在家里，给吃的穿的拉扯长大。平日乡里有什么要帮忙的，他都不吝啬帮一把。”
柳子琪又打了个酒嗝：“舅舅帮过附近卖豆腐的寡妇，寡妇认了舅母做妹妹，经常送豆腐过来。我无意中碰见舅舅去寡妇后院帮忙，却是在里屋滚做一团。他后来帮了乡绅，知道乡绅缺一个丫鬟，就把我卖去了……”
舅舅被叫了十几年好人，二话不说就把她卖给乡绅，不管死活。
卫时瑜跟她无亲无故，却愿意带自己离开那个跟噩梦一样的李家村，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就算有所图，也是坦坦然然，没一点虚伪遮掩。
“李家村的乡里只看到舅舅其中一面，却没看见他另外一面，就断定舅舅是好人，这些人也不过如此。”
柳子琪趴在桌面上，抱着酒壶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卫时瑜看着她安然的睡颜，有些好笑，却又意外。
还以为柳子琪只是一介村姑，大字不识，也不会有什么见地。
胆小懦弱不懂反抗，倒是很能忍，没想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从没觉得自己是好人，身边不是没有为自己打抱不平，又或者小心翼翼来劝慰的红颜知己。
也就柳子琪这般直接，别人说什么都不必当真，她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对她好的就是好人，对她不好的就是坏人，仅此而已。
卫时瑜难得轻笑出声，让已经收回短剑的锦枫替柳子琪裹上披风，酒醉后被风冻着就不好了。
锦枫轻手轻脚把披风搭上柳子琪的肩头，又问道：“公子，外头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卫时瑜摆摆手：“没必要留下，反正不外乎是那些人。一路跟着倒是厌烦得很，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
锦枫沉默退下，叫上还跪在门口不动的岚湘下楼帮忙，不满开口：“你今儿太放肆了。”
岚湘走得一拐一瘸，脸上仍是不服气：“她连给姐姐提鞋都不配，我咽不下这口气。”
锦枫没有多劝，冷冷开口道：“既然如此，收网后就由你来动手。”
岚湘听了，瞬间白了脸。
她忽然抬起头，却见窗边坐着的卫时瑜已是站起身，弯腰打横抱起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柳子琪，还在臂弯里掂量了一下，似是觉得太轻了一些，嘴角含笑着转身离开。
“公子怎么……她怎么配……”
锦枫点醒她：“你仔细看清楚柳姑娘的容貌了吗？”
岚湘回想了一会，整个人犹如被抽掉了骨头，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柳子琪睡得昏天地暗的，醒来发现自己在马车上，脑袋正枕在锦枫的腿上。
她稍微一动，锦枫已是扶着柳子琪坐起身，用温热的帕子伺候着擦脸，叫柳子琪清醒了一些。
岚湘端着茶盏递到嘴边，柳子琪诧异地接过，低头喝了一口，才感觉彻底清醒过来。
“公子，我们离开知月楼了？”
想到那一大桌菜没吃多少，她就痛心疾首，自己怎么能两杯就喝醉，就该把饭菜都吃光后才醉！
看着柳子琪的面色变来变去，眉头一会皱起一会舒展开，卫时瑜就觉得特别有趣。
若是让她以后脱胎换骨，变得跟锦枫一样无趣，他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快到都城了，柳姑娘倒是睡得香甜，被送上马车也没醒过来。”
柳子琪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又奇怪是谁把自己送上马车的，难道是锦枫扛着她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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