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老人放下手中的锄头，面带笑容地对张不鸣道，五年的时间在身上犁过，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腰更弯了。
张不鸣点点头。
“看你的样子，肯定没吃饭，我给你做点”老人在身上抹了抹手，笑呵呵道，像一个独自在家的老父，等到了久未归家的孩子。
张不鸣心里莫名的一暖，点头道：“嗯”
时间不长，老人端出两碗米饭和一碟小菜。张不鸣这顿饭吃的很慢，十岁以来，他从来都是食不知味，没有时间去细嚼慢咽，父母的仇不共戴天，哪有心思去品尝吃食，如今大仇已报，卸下重担，他终是放松了下来。老人也不急，坐在一旁假寐，偶尔出声问张不鸣一句是否需要水。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张不鸣吃出了每粒米的味道。吃罢，张不鸣走到倒塌的无尘居前，这里还保留着五年前张三翻捡的痕迹，运剑如飞，石屑纷纷中，露出了那块写着有求必应，七日一事的石碑。
老人上前去，擦干净石碑上的草沫碎屑，张不鸣长剑到处，将那七日一事抹去，只留着有求必应，而后长剑一挑，石碑应声而起，端端正正插在无尘居前，没地一尺有余。
“他没死”张不鸣冷冷道。
“真的”老人惊喜道：“你见过他了？他现在怎么样？”
“很厉害，若不是年纪大了，我不是他的对手”张不鸣道。
“你还和他交过手”老人笑道，“可别被他骗了，他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想想他比你大不了几岁，是个好孩子啊”
“他是谁？”张不鸣问道。
“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老人道。
“五年，你都没有见过他”张不鸣如何能信。
“他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老人道。
“为什么？”张不鸣奇道。
“不想被俗世打扰”老人眯着眼，陷入回忆中“老头子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视名利为累赘，视金钱如粪土，整日为了天下的苦命人奔走，旦夕不敢松懈。无尘居倒了，对他倒是解脱。”
张不鸣嗤之以鼻：“想不到他还是个圣人”一弹指，无尘剑激射而出，竟是以气御剑的绝顶功夫。不到盏茶时间，断崖之下便被削出一个丈许的大洞。饶是无尘剑削铁如泥，张不鸣全身功力还是去了七七八八，调息半响，方才御剑在洞顶上写了三个大字：“无尘居”
“大约三天之后，朝廷的鹰犬会找到这里，栾曲统领，麾下尽是宫中高手。是战是避，你自己定夺”老人道。
“哦，这么快？”张不鸣冷笑道。
“你在天子脚下杀了刘平，捅了天大的窟窿，不杀你，皇家威严何在，若不是忌惮他，栾曲今日就该到了”老人道。
“如果是他会如何？”张不鸣想知道。
“八年前，随情道人携同邪教高手围攻无尘居，他避而未战，任随情将无尘居夷为平地。是夜，他各个击破，将随情等人一一击杀。几人都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追到随情时，他功力已是所剩不多，杀了随情，他也伤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我只能替他挑些简单的事情。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你量力而行”老人道。
“江湖中不都传闻他是大罗金仙，金刚不坏，无百毒不侵么？”张不鸣嗤笑道。
“他在无尘居五年，大大小小受伤十多次。最要命的便是那次，有个老农说他赖以为生的耕牛丢了，他去了以后，不消一刻钟便找到了卧在一处水田处的耕牛，平日里他处处小心，断不会轻易上当，但没想到这牛腹中藏有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印赤，此人杀人不择手段。他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要害，可惜还是中了一剑，剑上涂有剧毒。一剑将牛和印刺一劈两段，强提一口真气将毒气迫在五脏之外，赶回无尘居时，他也只剩了半口气，靠着付轻尘从药谷拿回来的五元丹方才捡回一条命。盛名之下，其实是他一次次的九死一生。”
张不鸣指着新的无尘居，思忖了一会，问道：“我的剑法，比之他如何？”
老人眯着眼睛：“你的资质，旷古烁今，十代无尘剑传人，没人比得上你，你三年练成无尘剑法，已是绝无仅有。他比不上你。”
张不鸣冷哼了一声，到底是少年心性，脸上得色甚明，而后方冷冷道：“你是谁？”
老人呵呵道：“一个守剑的糟老头子，忝掌无尘教护法一职”
张不鸣吃了一惊：“无尘教不是被朝廷彻底剿灭了么？”
老人哈哈大笑：“那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真正的无尘教此事本当于两年前告知你，念你要为父母报仇，是以没有对你说。”而后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张不鸣，你现在即为无尘教第十代掌门，无尘教内左护法常守尘，右护法付轻尘二人随时听候掌门训示。教规三条：一，不得恃强凌弱，滥杀无辜。二，要以天下为己任，不得贪图享乐，见异思迁。三，无尘剑诀不得外传，若敢有违，格杀勿论。当然，前两条是上代掌门留下来的规矩，你如果想改，我们也不会有意见，但第三条，务必谨记”
张不鸣不敢置信道：“整个无尘教加上我就只有三个人？”
“掌门所言正是。老头子是左护法常守尘，右护法付轻尘在外，已经五年没了音信”常守尘道。
张不鸣苦笑道：“这么说，无尘教就只剩你我了？”
常守尘躬身道：“掌门明断。”
张不鸣登时就被气笑了，敢情常守尘说了半天，全是废话，随即崩下脸来，道：“既然有十代掌门，为何他们藉藉无名？”
老人叹道：“有四个个剑法大成之后自认为天下无敌，仗剑横行江湖，被人暗算，死于非命，有三个私自授徒，被清理门户，还有一个弃剑而去，从此杳无音讯。”
张不鸣无话可说，在山洞中盘膝冥思。
“三天之后怎么办？”老人问道。
“放出消息，尽邀天下英雄，三天之后，我在此地应战栾曲，同时告知天下，无尘居回来了。”张不鸣寒声道，“此战，我必胜。栾曲不过是我扬名天下的第一块垫脚石”
老人面露忧色：“栾曲乃是大内副统领，一把水心剑有神鬼莫测之威，不敢小觑。你还年轻，不识天下英雄，可不要过于自负，没了无尘剑声名是小，不要误了自己的性命”
“我自有分寸，你只要把消息散出去就行”张不鸣头上蒸蒸起了雾气，显是已经开始练功。老人常守尘见张不鸣头上三股真气凝而不散，交而不乱，心下松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已经到了三花聚顶，怨不得这样有底气，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是苦了老头子，一把年纪又要提心吊胆了。”
说完收拾了一下，出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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