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规矩一棍子,少年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沉闷的棍子声中,低哑的让人心疼,棍子一停陈喜就赶紧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啊……陈喜哥哥你欺负我,好疼!”川鱼缩成一团,揪着陈喜胸前的衣襟不撒手了。
“乖啊，睡会觉,等你起来,哥哥给你做云片糕。”
“陈喜哥哥最好了……”话音刚落,整个人往后仰去,握着衣服的手也滑落了。
陈喜叹了口气,让侍卫拿过药和衣服来,仔细敷上,裹好,这才给他穿上里衣,换下裤子,把人抱了出去。
这偌大的暗室就建在寝宫侧殿里面,外面是让川鱼卧榻之处,四下空无一物,只有一个简陋的床,和单薄的被。陈喜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起身时看到枕畔两个青瓷瓶他拿起来晃了晃,是满的,不由苦涩一笑。
还要让他承受多少啊?
陈喜的视线不由模糊,他记起当年初见川鱼,自己对他,何止十分不好……
那年离城一役，伤亡惨重，城池被夺，百姓流离失所。他的家人都死在纷乱中，有当官的问他愿不愿意到宫里当差，陈喜答应了，也知道当差是干什么，他要到宫里去杀了这挑起战争的皇帝！他和一群士兵被送到宫里去，当他带着满腹的仇恨，看到的是被缚在刑架上的人。
那分明少年模样，胸前被鞭子抽打的血肉模糊，当他知道川鱼是皇上时，没有想为什么堂堂天子会受到如此对待，没有想眼前这位太傅大人为什么安排他们在少年身边，滔天的恨意让陈喜和其他人一样，挥起了鞭子。
“在帝清宫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但出了这个宫门，就好好伺候你们的皇上。这些事儿，若让我知道谁泄了消息，要仔细脑袋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太傅是这样吩咐下来的。
天子寝宫是不让少年住的，少年就寝在侧殿，两个烛台和一张小破床就是所有，侧殿里有个暗室，更准确的说，是少年的刑室。早上早朝便着上帝王衣裳，威仪十足的在大殿上安坐，常常是不发一言，太傅提前会告知他该说什么，少年就照着做。等回寝宫坐在案前，有时去太后宫里，常是一待待一天，回来人就像抽干了精力一样，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就像提线木偶一样。陈喜心想。
最开始那几个月，少年的日子并不好过。那几个士兵成了贴身侍卫，明面上对皇帝恭敬有加，但只要回了寝宫，动辄拳打脚踢，若是在外面违了规矩，太傅便把他扔进刑室，那几个侍卫也大着胆子变本加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他身上的伤口多严重也只是流出一点点血，那些侍卫欣慰地说，如此正好，再重的伤也死不了人的！只要不打死人就好，还有银钱，这般好活计！是的，不能杀死他。愤恨的陈喜也如同那些侍卫一样，直到后来.....
陈喜总觉得不安，哪有人能受得住这么苛责的训诫，成年累月的伤，便是一个壮年也受不了，何况，瘦弱如少年。那是一次受罚后，少年伏在地上，侍卫们早都散去，留下他清理少年的伤口。他正粗暴的往背上撒药，少年耷拉的脑袋难受的晃了晃，他听见少年声音软糯，“哥哥，小鱼疼。”
一时不知动作。
那一声哥哥让陈喜想起已故的妹妹，小孩儿划破个手指都要哭闹半天，死时一刀致命，半点痛苦没受，可少年呢，他记得规矩里有一条，受罚不能喊叫不能闪躲，该有多痛啊？
慢慢地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少年寻常时候虽不言语，但眼眸澄澈，一经罚的重了，常常魇住，像是七八岁的孩童，软软糯糯的喊哥哥，却也知他喊的人，并不是他，那次他分明听见，少年嘶哑着嗓子，绝望而希冀地喊，“祁远哥哥救我......”
当朝太傅陆祁远！
陈喜收回思绪，他看了看趴在床上的川鱼，长长的叹了口气，帝王家事，平庸如他，是看不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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