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芣苢那一下激了生念，意识浮浮沉沉，似抽身而去，一身的伤又偏偏痛彻，不得解脱。
似婆娑，见你深夜如墨，我有旧梦未曾归，不得说，尽默默，触目是苍凉若。君，未知我心何。
是看不见的。
川鱼下意识喊，那人却越走越远，隐在黑暗里去，蓦地恍然，自己早已是断了命的，哪里还能再见陆祁远啊。
“清和……”
“什么？”川鱼的声音太小，宋桥只听见轻微的气音，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凑到他面前。
宋桥手忙脚乱的治了半天，以为终于回转，没料到川鱼只是颤了颤睫毛，再无动静。
一切无痕无迹，似乎只是浅浅眠去。
宋桥垂了眼，神色黯然。
总算芣苢没有真的意气用事，那手法繁复，确是保住川鱼的气血，总留下命来，只是如何醒来，醒来如何，尽皆疑难。
还活着，已是不易。
他推门出去，险些被扑上来的陆祁远撞倒，“怎么样，人如何，可是无碍？”
“陆祁远，你那时一声不吭的离开，可想过他会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陆祁远瞪大了眼就要冲进去看，却被宋桥一把拦住。
“陆祁远陆太傅，我俩都错的太离谱了……”宋桥叹了一口气，“你既是知道他养着血琉璃，何苦累他这般多的规矩，何必，谎言误我，齐箬说她清清白白，原这些年，我竟错手干尽了孽债。”宋桥愤恨的一拳打在柱上，人也隐隐颤抖。
“我……”陆祁远说不出话来，仿佛喉咙里塞了棉絮，“是太后会意，我才……”
“哈，哈，太后，他们啊，哈哈哈哈哈哈……”宋桥笑的接不上气，拉着陆祁远一同进了侧殿。
“皇上皇后，不知看了这簿子，可有什么想法？”宋桥笑的肆无忌惮。
陆祁远一头雾水，只看见陆凝在小声啜泣，季凛闭着眼，也不知想些什么，他竟隐隐觉得，有些东西，会挣破牢笼束缚，浮出水面。
“往事可否重提，也好让臣明白谁才是五殿下的生身父母，去取那两滴心头血，许能救他性命。”宋桥颇是肆意，似拿捏了季凛二人的短处。
也，却是往事不堪提。
那泛黄的案卷里，笔墨勾勒，三行几语道尽的，是他们都不曾留意的真相。
时暮春三月，帝五子不足月而早诞，羸弱而啼。
不足月，并不是他们那时所想的，失身他人，非己子嗣。
原这些年百般算计折磨，全是委屈了那个孩子。
“他是，朕的子嗣。”季凛颓然说出来，攥紧了拳抵在额头上。
陆凝一听她这般说，猛的抽了一口气，哽咽着，“我竟全是做错了，我那般对我自己的孩子，啊，啊！”
陆祁远看着他们失态的样子，心一点点的凉了下去，难怪，难怪他们会如此放纵自己欺侮川鱼，原来先前，他们从未把川鱼当做自己的孩子。
而现今，终于幡然醒悟，川鱼却不能看到了。
“宋桥，你又是，如何得知的？”陆祁远深吸了一口气。
宋桥闻言看向陆祁远，“我那时，早就知道真相，”眼见陆祁远要扑上来打他，宋桥也不躲，侧着唇嘲讽，“我和他说了无数遍，他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也是傻，一个劲的说自己不是，到最后残了废了，也没想过辩解。”
“你知道，为什么吗？”宋桥看向季凛。
季凛摇头，他有些承受不住这汹涌而来的真相。
“因为你说，会放他弟弟一条生路，”宋桥笑的岔气，“皇后娘娘，抛下两个孩子，爬到这个位置，您是不是十分了不得啊？是不是不记得另一个小儿子了？”
“渊国的皇帝，把自己哥哥折磨的半死不活，这一手暗算，用的可得心应手？”
“你说什么？”陆凝猛的站了起来，“你是说，你是说……”
陆凝瞪大了眼，“那是乾乾？”
陆祁远霎时也瞪大了眼。
“呵！”宋桥只笑不语。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陆祁远紧紧盯着他。
“因为，五殿下没了生母的庇佑，还要照顾幼弟，所以，在太医舍做了药人，臣实在荣幸，和五殿下交情颇深，再来深宫密事，稍做联系便知，更何况，臣一直牵连其中，不是吗，皇上？”宋桥一顿，“那血琉璃，臣还是头一次见如此邪祟。”
“你既知这些，又为何不说！”
“不说？臣那时恨不得将五殿下剥皮拆骨，为何要与他说好话？”
宋桥的话让陆祁远生生打了个寒战。
“太傅，若是你心悦的女子被强掳进宫，生生污了清白，你会如何做呢？”宋桥咧着嘴笑，眼角却落了泪，“我去接齐箬，她与我说，说他一直用绳子缚着自己，从未动手动脚，莫说什么玷污，我到了现今才知真相，你们却瞒我什么，好让我死心塌地，活活害死他吗！”
“宋桥，”陈喜从殿外一步步走了进来，他神色凄然的看着他们，“这便是你为所欲为的缘由吗，啊？”
“你们便是长了心，也该怜他半分……”
季凛一拍桌子打断他，“反了天了，岂容得你在此放肆！”
“那又如何！”陈喜一甩袖子，一手直指季凛，“我便是放肆也问心无愧，这几年只眼睁睁看着他不做任何抵抗，任由你们一个个捶楚欺凌，老子早就看不惯了，怎么，说的就是你，他成天喊着求着你去救他，你呢，啊，巴不得把孩子也一并弄死，陆祁远，你心可真狠！”
“我那时，不知道他是小五……”
“你以为你以为，便是小鱼不是五殿下，太傅大人也不用这般手段折磨人吧？”
陈喜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本来心里牵挂川鱼，这时一听他们的往事，怒火中烧，恨不得提刀劈上去，还管什么帝王将相。
“如今孽业已成，还是好好诊治小五的伤吧，”季煜扶着门，他抬起头来看向季凛，“父皇，儿臣那时，千不该万不该意气用事跑去北地边关，让小五一人无处可依，受尽折磨，”他深吸了一口气，“宋太医好好医治，等小五好起来，儿臣来照顾他，我季煜的弟弟，便是没有母妃父皇，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想要治好他的伤，谈何容易。”宋桥自嘲的笑。
“血琉璃留下的余毒，经年累月的思旧，血引种下的蛊，断的乱七八糟的骨头，呵，倒不如死了干净。”
“无论如何，季川鱼，不能折在这里！”季煜抿唇，转身去了正殿。
川鱼陷在被褥里，脸上一片青白色，只一眼季煜就忍不住泪下。
“小五，你好起来，三哥回来，回来护着你了。”
“别让三哥，来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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