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晚风已经有了些凉意，两人都没有知觉，金玉卡已经成年，身段长开，眉目间是年长女性特有的包容，还带着些情色的宠溺。在许多民间故事里，一个年岁未足的男孩子，离家闯荡，血气方刚，失去童贞的第一次，通常是和这样一个小姐姐。她们甜腻，美丽，丰腴，聪敏，对于笨拙粗糙的江觅而言，他就是在金玉卡这位小姐姐身上，第一次学会了成长。
在一起时甜甜腻腻，分开时干脆果断，谁不喜欢这样的小姐姐？
然而这次他太天真了。金玉卡不想和他干脆果断地分别，她不要一日夫妻，要和他日复一日。他捅了个大篓子。
十五岁的男孩，心思还在那个曼妙丛生，鲜衣怒马的江湖，在冰天雪地的昆仑山，在大漠风沙的西域，在烟雨迷蒙的洞庭湖，独独不会在一个小小的苗寨，一个大他七岁的女人身上。江觅当然不愿意留下。
苗族的女孩敢爱敢恨，情到浓时爱得热烈，疯狂恣意不计后果，金玉卡偷了代卡分支的至宝，一味据说能留住心上人的蛊毒。
最终那只蛊没有下在江觅身上，沈晏看金玉卡的神色不对，抬臂掀翻了那一碗煎茶。金玉卡一声尖叫，几人大打出手，混乱中沈晏一时情急，拔剑出鞘，再反应过来时，那个温柔丰腴，眉目鲜美的女人，已经仰面倒在了血泊里。
“不能慌！”江觅立刻摆出了冷静的姿态，他果然成长了。
他安慰面色惨白的沈晏，擦干净他剑刃上的鲜血，用棉被将金玉卡裹了，然后趁着夜色火速逃离了代卡苗寨，逃离了苗峒五溪，逃离了湘西。
这件事情，两个人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过。江觅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仍是那样开朗热情地拥抱每一天的江湖，就如同那个柔软鲜活的生命，不曾存在过，不曾在他身下妖娆地绽放过一样。
然而沈晏却越来越沉默。午夜梦回，沈晏大汗淋漓地坐起身来，从铜镜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目光闪躲。梦里的金玉卡在月下跳舞，赤条条一丝不挂，洁白丰腴蓓蕾一样的胸口上，开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沈晏和江觅大吵了一架，从此分道扬镳，沈晏将自己关进沈园，再也没有踏出过益州。
直到今日。
“你说得对，与你无关，是我对不起她，”沈晏垂下眼睫，“我无意为自己开脱，也无意辩解，她死后，我便封剑收山，此生立誓不娶妻，不留后，不开坛，不收徒。用一生赎罪，以此为偿。”
飘摇撼荡的地下圣城里，四周的江湖人久久震撼在这一场血色风月的故事中。沈晏光明磊落，将前因后果介绍得清清楚楚，关键的时刻他没有说，众人也可以无端推测意淫，想象那一夜，那个成熟鲜艳的女人，是如何教会了江寻久成长。
江寻久冷冷一笑，他眼睛中全是癫狂的狠意：“是吗？与我无关？我看未必见的吧。”
沈佑安心里一紧。他预感到江寻久接下来说的，很可能不会是多么好听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过了午时三刻，三星勉强维系在一条直线上，很快就要移开。他立刻出声打断道：“师父！你罢手吧！这里的门马上就要关闭了！我们取出佛经，立刻离开这里！”
“谁都别想走！”江寻久扭身大吼道，“你们知道了这些！以为我会放你们离开？！别做梦！”
他回身拔剑，剑尖直指着沈清河，嘴角挂着一丝恶毒的狞笑：“阿晏，你扪心自问，你杀金玉卡，当真是误杀么？”
一片肃然。
沈清河一动不动，面容平静如常。
“当然不是！”江寻久双目赤红，狂吼道，“你嫉妒她！你恨不得她死！是也不是？！”
沈清河的眼睫微微颤抖，脸上却仍挂着微笑，他认道：“是。”
江寻久恶意地吼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那些年你看我的眼神？！那晚我们在草甸里，你在外面痛苦死了吧？你愤怒，嫉妒，苦苦压抑，心如刀绞！你恨不得当场就冲进来把金玉卡一剑捅死！是也不是？！”
沈清河目光破碎，仍旧冲他弯了弯唇角：“是。”
“父亲……”沈佑安低声叫道，仿佛知道了接下来的结局。
江寻久带着得逞的得意，仿若肢解野猫的孩子，快意中带着人性与生俱来的残忍。他一字一句，字字诛心：“你为什么那么痛苦？呵呵，你当然痛苦了，你当然想杀她，你他妈怪我操了金玉卡，你怪我操了金玉卡却从来没有操过你！是也不是？！”
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通通立在外围，众人瞩目，带着恶意的试探和窥测，一时屏息。
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过了良久，沈清河哑着嗓子，低头强忍了住难堪和心头的绞痛，半晌，复抬起头来莞尔一笑，闭目认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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