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手握着缰绳，旁边坐着秦琅。我四娘和仇秋还有西风都坐在车厢里。
这时候正是夏天，昨天下了一场雨，此时天气闷热得厉害。热辣的阳光直射在我们脸上，秦小狗的扇子扇得飞快，脸上还是有一层黏糊糊的汗。山中知了聒噪得厉害，听多了便觉得那声音比捏住脖子的公鸭叫声还要刺耳。秦小狗原本兴致还算不错，此时也渐渐烦躁了起来。
秦小狗被热得心烦意乱，我也心乱如麻。不安的感觉像一只蚂蚁一样咬噬着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西风的那句话让我想起很多年前我爹和我说过，我和西风，将来不会是同一种人。
我又想，此时我们五个人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颠簸，也许过几天过几年就要各自分道扬镳，走上不同的路，变成不同的人。
“哎，”秦琅忽然捣了捣我的胳膊，“和你说个事。”
“什么事？”我警惕道，这狗东西嘴里已经吐不出什么象牙了。
“我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娶你四娘，你怎么看？”
我险些一口老血直接喷在他脸上。
待我醒过神来，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去扯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刚刚啥都没说。”秦小狗举起手作投降状。
“太迟了，不管你说了什么现在都得给我死。”我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秦小狗吃痛，连连求饶：“开玩笑说说嘛，别和你爹吱声。”
“你要是当着他的面说要娶我四娘，他看在你还算是有点硬气的份上，未必不会留你一条性命。但要是这话被别人听去了，再让他知道你觊觎她的女人，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会替你收尸的。”
“其实……你爹已经知道了……”秦小狗有些难堪地说道。
我又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不想打他了，我想抽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我脑子被太阳晒得糊涂了。
“唉，和你说实话了吧……”秦琅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四娘离家出走的原因，我能猜到一点点。”
我心猛地向上一提，等着他往下说。“几个月前，严明正去慕容山庄提亲了。”
“他疯了！？”我差点吼出来，又怕惊动车厢内的人，只能压低声音说道，“那我爹呢，我爹是什么意思？”
四娘刚刚和我说的她和我爹吵架的理由是我爹要把她嫁出去，看来她的话只说了一半。
秦琅犹豫了一下，说道：“看严明正的反应，你爹还是倾向同意的。”
“他也跟着疯了吗？”我气得咬牙切齿，“当年他娶了我四娘的时候就已经是举世哗然，现在又把她嫁出去，特别是嫁给你，还不如一把火干脆点把慕容山庄给烧了呢！”
“这件事情……”秦琅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很复杂……不是我们能够做的了主的。”
“几个意思？”我冷冷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慕容山庄是八大家族的领头羊，至少名义上是这样的。你知道的，严明正一直想要收归江湖势力，但前线吃紧，朝廷又没有多余的兵力硬碰硬。倘若慕容山庄走个表率，表示出对朝廷的亲好，下面不少憧憬慕容大侠的江湖儿女，还有那些立场不稳的家族门派，自然也跟着倒戈。”
“然后严明正再利用倒向朝廷的势力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势力，这样你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大获全胜？”
秦琅沉默了。
我气极反笑，一抽缰绳让马跑得更快些：“真有意思。”
“这不是我们能作主的。”秦琅试图解释道。
“那又是谁作的主？”我反问道，“严明正吗？还是我爹？”
秦琅不说话了。过了片刻，他又开口说道：“你还记得佴老大说过什么吗？他说二十年前就有人猜到了朝廷会上门来招安，并且让他答应朝廷。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整个江湖归顺朝廷是大势所趋，你问问你自己，你能主宰天下大势吗？”
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主宰不了天下大势还不能主宰我四娘不嫁给你吗？”
“你还真不能主宰。”秦琅也有些生气了，“这事严明正能说上话，你爹能说上话，你四娘能说上话，我能说上话，就唯独你说不上话。”
我气个半死，到最后只能低吼出一句：“秦珩之，你答应过，就算立场不同，我们终归是兄弟，你绝不会伤害我的！”
“慕容凡！”秦琅快速地扫了一眼车厢又继续瞪着我，“我是在伤害你吗？我是在保护你！你自己清醒一点想想，为什么你爹会倾向把你四娘嫁给我？你还记得几年前的叶家吗？你还记得叶桓天是怎么死的吗？他的啼月剑现在还在严明正的书房里挂着呢！”
这番话像一盘冷水泼在我的头顶。
我喃喃道：“我爹是天下第一，他为什么要害怕朝廷的鹰犬。慕容山庄永远中立。这话是他说过的。他骗我？这不可能……”
“慕容凡，你冷静一点……”秦琅抿了抿嘴唇，伸手想搭上我的肩，却最终没有落下。
他理解我，知道我所痛苦的，并不是我四娘要这样稀里糊涂地嫁给我的朋友了，而是我爹的妥协。
“你喜欢她吗？”我问道。
“她很漂亮，也恨可爱。我喜欢她，会对她好的。”秦琅说道。
“你想娶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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