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是龙愿副总裁秘书的男人只对着端木正则说话，显然把更高大、气场更强的端木正则当作了他要找的正主。这也难怪，毕竟站在一边的游衣看上去又瘦又弱，手上还拿着个粉红色儿童画板，更显得稚嫩了几分。
——所以，他并不认识游衣。端木正则不动声色地说：“你们公司习惯凌晨登门？”
“我们今日稍早些时候从四海阁得知了贵社成立的消息，打听了地址便连夜赶过来，时候不巧，不过好在看起来没有打扰到您休息。”秘书四平八稳地说，“先生，您看现在是否方便呢？游总希望尽快与您见面。”
游衣奋笔疾书，几秒之后翻开画板：“到底是哪一位游总要见我？”
那秘书看完画板的字，略略一惊，看了游衣一眼，不过他既没有对他奇特的交流方式发表看法，也没有慌乱于自己认错了人，很快确认说：“是我司高级副总裁、耀灵项目组总负责人游鸿之游总。”
“明天早上我见他。”游衣写道，“现在不行，我有别的事。”
端木正则知道，他正想着去医院看赵大爷。
秘书并不勉强，点头道：“好，明早几点？我们派车来接您。”
游衣犹豫了一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迟疑地写道：“五点？”
秘书皱起眉，在端木正则和游衣之间来回看了一圈，似乎希望谁来告诉他这是句玩笑话。
端木正则耸肩道：“看我没用，他是老板。”
游衣也知道这不太妥当，改写道：“那七点吧？越早越好。”
“八点怎么样？”秘书提议说。这是龙愿公司的上班时间，这个时间比较正常，不然他还要回去禀报上司，要他明天早来一小时——游鸿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上司。
但游衣却是一贯好脾气好说话的，他写道：“可以。那我提前在这里等你们的车。”
“好。先生贵姓？”
他发帖时用的网名叫“不会跳舞”，人人皆知，不过显然不适合在这种正式场合称呼他“不会跳舞先生”，游衣挥笔在画板上写道：“免贵，姓游。”
秘书神色一动，更仔细地看了一眼游衣白净秀气的脸，但他能做到这个位置，显然城府颇深，不管他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都不可能在此时随意开口评论，面色如常地点头道：“那就和游先生说定了。这是我的名片。”
游衣接了，拿出手机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这位意外来客一走，端木正则就问：“你明天白天有事要做？”
游衣茫然摇头。
“那为什么定那么早？”端木正则说，“那你不喜欢游鸿之，故意折腾他？”
游衣连忙写道：“不是！我是耀灵玩家，怎么会不喜欢爸……”他顿了一下，意识到端木正则肯定没法理解所谓“年轻人”的梗，也不能理解什么是游戏里的喊爸爸抽率玄学，于是拉动滑块擦掉了这个称呼，老老实实地重写：“耀灵玩家怎么会不喜欢游总呢？只是晚一点我肯定会困的。”
也是，他睡到天黑才起床，到了天亮可不是就得困了。
“那秘书应该还没走远，”端木正则说，“要不你先去见游鸿之，他这会儿是在公司，但肯定等不到后半夜，然后出来我们再去医院，医院反正二十四小时都有人。”
游衣摇头，写道：“不行，现在就去医院，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不放心。我现在叫车，夜这么深了，你快去睡吧。”
端木正则原本想说，你又不是医生，不管赵大爷有没有事，早去看晚去看也都是一样的结果。换个人在面前，他可能就这么说了，但是面对游衣，他没能说得出口，就好像他之前没能开口教游衣“遇到喜欢的东西要装不喜欢，这样才好还价”。
“我不困，一起去吧。”他最后这么说。
大城市的好处之一，服务行业永远不会缺人，哪怕是凌晨，车也是说叫就叫，和白天一样快。
两人不久就到了医院，在护士站稍作打听，听说人还在急诊抢救，没有出来，不由都心里微沉。
赵大爷孤身一人，没有儿女，老伴也已经走了，等在急诊外面的是个看着三十左右的男人。
“哎，刚才出来两个医生跟我说，这要是年轻人就没大碍了，可是赵大爷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行，现在昏迷不醒，难说到底会怎么样。”那个等在外面的男人摇头道，“就这还是因为救的及时，要是再晚点出火场，怕是都撑不到现在！”
端木正则和他攀谈了几句，得知这男人是巷群里居委会主任的儿子——本来是居委会主任陪在这里，只是上了年纪，夜深了有些吃不消，只好叫儿子来顶着。
这个儿子本来没有义务过来顶班，答应来多少还是念着邻里情分的，虽说没有怨言，但到底也不可能真像里面躺着自己老爹一样上心。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有闲心和端木正则聊天说地。
反倒是游衣在一边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端木正则随便寻了个由头结束了对话，带着游衣走到一边说话。
“人还在急诊里，我们也进不去看不到。要回去吗？”
游衣毫不犹豫地摇头，画板不方便带出门，他用手机打字道：“你回去睡觉吧，我在这等消息。”
眼里的忧虑愧疚是伪装不了的，端木正则想，这孩子确实单纯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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