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暴晒得树叶都蔫了,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
无遮无拦的汉白玉台阶上,走着一个身穿朝服的男子。年约四十,身长容修,透着一股子精干气。他便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哥哥,玄明朝的宰相佟世宽,人称佟国舅。
一大早,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便等在宫门口,悄悄传了口谕,让他下了朝去永安宫觐见。
天气炎热,一路急匆匆地从金銮殿走到永安宫,衣服早就被汗水濡湿,黏在身上极不舒服。佟国舅在暖阁门口略微整了整仪容,踏入殿内。
皇后娘娘凤目微垂,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左右各跪着两名宫女,轻轻柔柔地替她捏着腿,生怕弄疼她一丝一毫。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给佟国舅端上一盏好茶,默默地退到一边。
佟国舅坐到红木椅上,端起通透的青瓷茶盏猛灌一口。他平时都是浅抿作罢,今日实在是渴了,就顾不上那些虚礼。
小宫女一次又一次地替他续茶,动作急了,发出一些声响,终于让皇后睁开了眼睛。宫女一下就跪倒,不停地请罪。
“我喝得急了些,娘娘莫要怪罪。”
皇后娘娘用染着艳丽丹蔻的指甲轻轻敲击桌面,节奏分明。她今天心情不好,身边伺候的人无不胆战心惊。
“拖出去杖毙了。”
皇后轻轻一句,仿佛在说吃饭穿衣一般简单的事情。
小宫女面如死灰,吓得浑身发颤,拼命喊着“皇后娘娘饶命”。
佟国舅本有心给她求个情,奈何觑着妹妹的面色不好,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他这个妹妹从小任性妄为,极少有人劝得住。在他印象中,唯一能让她让步的人只有她的表姐——皇帝的元后。
元后生性温婉、姿容绝色,十五岁便嫁给了皇帝,册封为后。两人鹣鲽情深,一年后诞下太子楚翊。太子百日,皇帝大排筵席。他与妹妹都受邀入宫赴宴。不知怎的,妹妹留宿宫中,爬上了皇帝的龙床。
丑事做下,元后怕毁了她一生清白,力劝皇帝纳她为妃。短短三年,妹妹就从一个普通的嫔妃爬到了贵妃的位置,替皇帝生下三皇子楚恒。
好像从那时开始,妹妹就变了,对元后不再像以前那般恭顺,城府也越来越深,很多时候连他这个哥哥都看不明白。再后来,元后突然薨逝,佟贵妃不费吹灰之力登上了皇后的宝座,一坐就是十几年。
而佟家也因为她,权倾朝野十几年。尤其佟国舅当上相国后,一心替妹妹和三皇子筹谋,满朝的文臣一半出于他的门下。
若说有什么人能让佟家忌惮的,那恐怕只有定国公顾越了。
玄明朝野,有个街知巷闻的传言。文有佟国舅,武有定国公。顾越在军中的威望甚至超过了皇帝。
这些年,佟国舅明里暗里培养了不少亲信安插在军中,却总感觉被人盯上似的,屡屡施展不开,竟没人能动摇顾越一个手指头。
好不容易盼来顾越战死沙场的消息,兵权却迟迟落不到佟家人的手中。朝堂上,隐隐总有几股势力与他争夺,让他深感疲惫。
而他的皇后妹妹永远一副高深莫测。明明召了他来“喝茶”,却真正让他喝了半个多时辰的茶。
佟国舅终于憋不住,“娘娘召臣来,可有事相商?”
佟皇后摆了摆手,心腹宫女太监们齐齐退下,关上了殿门。
“哥哥越发耐不住性子了。本宫听说顾越家的丫头前几日去了朝堂,哥哥怎么看?”
顾青青面圣,佟国舅自然是在的。小姑娘不显山不露水地拒绝当太子妃,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丫头颇有几分胆色,竟求得皇上将爵位与兵权赐予她未来的丈夫。”
“不过是拿那丫头做个幌子而已。你还真以为她有资格挑选玄明朝的主帅?顾越的部下蠢蠢欲动,陛下那是为了安定军心。本宫听说皇帝命礼部侍郎搜罗武将出身的年轻才俊,过些日子便会定人选。哥哥该知道怎么做吧?”
“是,臣知道了。”
佟国舅从皇后宫里出来,关在自己书房里,愁眉不展。佟家子弟大多习文,武将之才少之又少。仅有的那几个不是早已婚配,就是年龄不合适。
思来想去,最后定了连襟崔家的儿子,校尉崔彦。官职低了点,不过动动手脚塞到备选之人里,想必并不困难。可如何才能得到顾小姐的青眼呢?佟国舅大伤脑筋。
另外还有一件更让人忧心的事情。皇后的密探查到顾越的夫人竟是朗月阁主江逾白的女儿。
朗月阁是玄武朝久负盛名的情报机构,以搜集贩卖情报为生。据说只要出得起钱,就没有他们找不到的消息。阁主神出鬼没,世上见过他真面目的没有几人。朝廷曾屡次想要招安他,为已所用,却连朗月阁的大门都没找到。
没想到顾越悄无声息地娶了江逾白的女儿。难怪这些年佟家安插的奸细处处受制。
要想牵制甚至利用朗月阁的势力,顾青青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
且不说佟国舅忧心如焚,定国公府也是鸡飞狗跳。
处理了二叔二婶,顾青青满以为从此开启富贵闲适的米虫生活。没想到宫里一道懿旨瞬间打破了她的白日梦。
皇后娘娘召她入宫觐见!!!
她怎么忘了这茬?定是好日子过得久,脑子秀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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