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饰的太好，几乎没什么人能察觉，可陈喜整日与他相处，总觉得不对劲。
川鱼变得不怎么爱动，以往就算是在殿里，无人时还会勾勾画画消磨时间，而现在常是呆坐在案前，摩挲着瓷杯的杯身，茶凉了也不知。
再譬如此时趴在案上看书的川鱼，陈喜皱眉，坐姿都被吃了么这是？
陈喜走进一看，才发现川鱼几乎是要贴在上面了，他拽直川鱼的身板，“怎么坐的这是？”
“啊？大人。”川鱼眨了眨眼，藏下心慌，“罪奴，一时忘记了。”
他不知道，那神情太不自然，眼神呆滞的没有一点光泽流转，陈喜定了定神，这才伸出手在川鱼面前晃了晃。
“大人这是干什么呢？”浅笑盈盈。
“看不见了吗？”陈喜努力不让声音听起来颤抖。
川鱼咬着嘴唇，摇头。“还，还能看清一点。”
陈喜捂着眼转过身去，这种太无力的感觉真是比让他死了还难过。
“陈喜哥哥，小鱼没事的。”最应该被保护的人却反过来安慰他。
“只是陈喜哥哥，小鱼怕黑，以后能不能多陪我一会。”
“一直都，哥哥一直陪着你。”陈喜忍不住哽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川鱼的脉象他是知道的，他能做的，也只有陪着他。
死了倒可以过奈何桥忘却前尘过往，一笔勾销，难的是活下去在这软红十丈挣扎喘息，陆祁远，你是我断骨的伤，沉沦朱砂般的印记，化成如海的思念，痛苦而缠绵。
川鱼没料到那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陆祁远来送一些奏折,叮嘱他明日在朝堂上怎么说,他怔怔的看着眼前一团黄灿灿的东西,没有伸手去接,“太傅放在桌子上吧。”
陆祁远把折子扔到桌子上,转身就走他的背影模糊成一团,川鱼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心底明了,他看着陆祁远走出殿门，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慌张地追了上去,他扶着门柩怔怔的向前看去。
“陆祁远!”竟是不加思索的喊了出来。
陆祁远,我还想看你,只一眼就好,在死之前,在彻底盲了之前,看一眼。
陆祁远回过身来看他,他正站在院子里的树下,深秋的树枝还挂着残叶,风一吹稀稀疏疏的落下,仿佛是那年初遇的模样,川鱼看不见他的眉眼,却在心底清晰的刻画了出来。他缓缓笑了出来,干干净净的样子,也像极了那年。
陆祁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喊了自己就为了傻不拉几的笑?他到底还是没有久留,留给川鱼的是汹涌如潮的黑暗。
川鱼坐门前,等到夜幕四合,仰头望去,再也看不到那里的星星了。
他看不见了,万物是暗的,星星也不见了。
川鱼想哭,可是又没有什么该哭的。
他最喜欢星星了,像喜欢陆祁远一样的喜欢,一闪一闪的全是美好的希望。那时的他把期望寄托给遥远的天星,仿佛伸手就可攀摘,却又远在天际不可触摸。
如梦一场。
陈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川鱼呆坐在门口,他快步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怎么坐在这里了,也不怕风吹着。
川鱼瑟缩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着陈喜的衣袖,“陈喜哥哥,黑。”
陈喜以为他在说外面黑,心想川鱼是看不清楚所以觉得外面黑,忙把人带进屋去,点上蜡烛,“现在好点了吧,不怕啊。”
“黑,”川鱼垮着脸,伸出手去找陈喜,“哥哥,哥哥?”
陈喜这才觉得不对劲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川鱼面前,“乖小鱼,还能看到我吗？”
川鱼摇头,碰到陈喜的手后扑到他怀里,“黑。”
陈喜抱着他,手脚都不会动了。
你知道脆弱是什么吗？
是所有的坚强分崩离析，在某一刻溃不成军，想缩进壳里躲起来，再绝望，都是一个人的事。此间伤悲，无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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