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陈喜进来,却只站在川鱼身边,不发一言。
“陈喜哥哥?”
“那个……陆太傅来了,你不让他来,我就,就把人拦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陆祁远大步走来,“只是你陈喜拦不住我,嗯?”
“太傅,”川鱼打断他,顺着陈喜的力道从床上下来,“若没什么事,往后少些走动吧,弹劾的折子少些,也好专心处理政事,不是吗?”
陈喜低着头硬憋着笑,川鱼这般伶牙俐齿,陆祁远是说不过,绝对。
果不其然。
“你……”
“再来,这里,”川鱼戳了戳肚子,“我会给太傅好好养着,且安心。”
“倒是肥了胆量,也知道算计我了。”陆祁远笑,几步冲上去捏着川鱼的下巴。
却被川鱼轻轻拿开,陆祁远看着他忽然眉飞色舞,“太傅,咱俩两不相见,对谁都有益,如何?”
那一片漆黑里仿佛有寒冰破碎,如落雪般洒落一地,似是划破了血肉,随呼吸痛的难捱,偏偏面上一片沉静,如完美的假面,未有一丝裂缝。
陆祁远甩袖而去。
他未曾看到,川鱼在他身后倒在陈喜怀里,那所有坚持一瞬间溃不成军。
陈喜以为川鱼会哭的,可是没有。
他只是闭着眼睛,极小心极小心的啜泣,慢慢蜷缩在陈喜的怀里,一只手轻轻的抚在陈喜肩上,抖得不成样子。
终于一清二楚断了个干净,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再不相干,陆祁远啊……
是真的,再也不见了。
“陈喜哥哥,我想去外面看看。”
他仰起头来,陈喜甚至从那眼眸里看到了憧憬,然而仔细看去,不过一片混沌。
憧憬。
看着川鱼走出殿门,张开手虚放在身前,阳光撒在手上,温暖的不像话,一阵风过,清清凉凉的,连衣袖都轻盈了。
他唇角勾起笑意,拢了拢披风,他现在身子不如从前,被陈喜裹了好几层,才得以出了院子。
光和风从指尖过,感觉到却触碰不到了。
憧憬。
那时年纪小,对什么都憧憬着,自由,光,还有那个人。
如今来看,没有必要了。
折身返回,不恋念。
绝思连。
正夏时悄然过,秋意渐弄,黄叶一点点漫上心头,落日的光散落在他的衣襟上,混着斑驳的树影,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气,向光影里走去。
“小鱼……”陈喜在他身后,蓦地出声喊他。
大约是不曾料到陈喜会这么喊,川鱼怔在原地,垂着头不知做何想。
“小鱼,为什么想是这个名呢?”百思不得其解。
“陈喜哥哥,我想做一条鱼的,”他回头,冲着虚渺的前方,“如此千般万事,便可不再牵连。”
“小鱼,我们逃出去吧!”陈喜咬牙,似是下定决心,“我总能带着你逃出去的。”
川鱼却笑着摇头,“逃出去,然后呢?”
他转过身,似是回应陈喜,又似是说与自己听,“而且啊,太迟了。”
太迟了。
已是千疮百孔,积重难返,没有归路了。
“不……”陈喜懊恼攥紧了拳,看着川鱼踏过门槛,一点点没了身影,竟是半步都走不动,眼睁睁看着他被一室黑暗侵蚀,却无计可施。
这厢百转千回愁苦欲绝,陆祁远那边却是佳人在侧好不欢喜。
陆夫人亲手搭的线,做的媒,自是端庄秀丽的好女子,一颦一笑都动人心,讨喜的紧。整日埋在公案里的陆太傅,既称心如意,又顺了母亲心愿,好个皆大欢喜,只差广发喜帖,昭告天下了。
当真是应了那句,无情人有情处,自予了他人,未曾得见罢了。
收到喜帖的韩宁杭第一个坐不住,乐颠颠的跑去找陆祁远。
三两杯酒饮尽,人也放肆起来。“好哥哥,你就与小弟说说,那谢家妹妹如何?”
陆祁远也放纵,笑的开怀,“倒不是多美貌,偏偏可以入了心,是个好缘分。”
“哎呀,难得你说出这话,啧啧,宫里那位要伤心了!”韩宁杭举杯饮尽,眼前似浮现出川鱼执剑时眉目肃然的模样,禁不住感叹,“煞是可惜啊……”
“谁?”陆祁远挑眉,他还以为韩宁杭是说哪个迷恋他的宫女。
“那个小……”小皇帝啊!韩宁杭猛的一个激灵,“没什么,没什么。”
说不得说不得,这要说了,指不定陆祁远能做出啥事来。
“……”陆祁远似是心情甚好,也不抓着他套问,端着酒杯笑眯眯的啜饮。
难不成真的要娶谢家那个姑娘啊!韩宁杭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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