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桥的针也扎完了,看着他悠悠清醒,陈喜攥紧了手里的布,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醒了?”
川鱼轻轻合了合眼。
肚子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直惹的他动都不敢动。
宋桥收了东西,嘱咐了陈喜几句,提着箱子走了。
川鱼手撑着床沿想坐起来,奈何腰像断了一般,终是放弃,“陈喜哥哥,孩子是……”
“是个男孩。”陈喜想把孩子抱给川鱼看,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蓦地一阵难过。
“是么?”川鱼浅浅的笑了,“真好,送去陆府吧,稳妥点。”
陈喜担忧的看他,却见川鱼一派云淡风轻,十分不解。
翻来覆去想不透,到最后也只得作罢。
可是陆祁远啊,你何曾知道,他为此付出的,是何等的代价。
是相思入骨的罪孽,以血清洗的倔强,只一人默默坚守,等一日,流年流去不回首,旧事支离破碎,谁可守他余生?
陆祁远也没料到,这个孩子来的这么早。那一瞬间已经忘了之前种种,小心翼翼的抱过去,那么一丁点的小孩窝在他怀里,小被子裹得紧,还带着从外面沾的凉意,许觉得陆祁远身上更暖和,小手没意识的去抓。
极乖巧,看着就讨人喜。
陆府正张罗着安排乳娘什么的琐事。
那时传出去陆婉歆有孕是假的。
自那次小产,便一直恍惚,仍以为孩子还在,陆祁远本想欺川鱼以偿命,未想留下这个孩子还可以给陆婉歆以慰藉,如此才设了局,只等这孩子一出生,便是陆家儿郎。
送孩子来的侍卫递了一封信,是川鱼的笔迹:
此子,长安。
仅四字,写的极随意般,陆祁远却懂。
陆长安,一世长安。
眨眼百日匆匆过。
陆家新添儿郎,摆了席宴,往来宾客盈门。
小长安面前摆了满满的东西,笔墨纸砚,金银珠玉,琳琅满目。
莫说小孩子,大人看了都不知道该做如何选。
小手在桌子上胡乱划拉,瞅了半天似是都不感兴趣。
陆老夫人攥着手帕,甚是担心小长安抓了些不学无术的玩意儿。
那小东西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爬,秀笔、珠玉尽压在身下,视若无睹。
蓦地咧嘴一笑,胖乎乎的小手伸了过去,陆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是一本史书,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子弟了。
小长安扑在那本书上,笑嘻嘻的从下面扯出一条绳子来,陆老夫人瞪大了眼看,恼得要咬牙般,却不得不维持面上的伪装。
那是一块平安扣。
只用一根线穿着,粗粗打了结,小长安却宝贝的紧,紧紧地攥在手里,坐在一片琳琅里,也不管周围如何,笑嘻嘻的举起来给陆祁远看。
陆祁远不由出神。
他见过,这个平安扣。
那人腰间系着的,随着他走动晃来晃去,一抹玉色似那人面目温润,“如圭如璧,如琢如磨”忽然就漫上心头,一同泛滥的,是那人清冷的颜容。
一时恍惚,宴席如何散去也不得知,只抱着小长安怅然。
默默不言,是思念蔓延。
他多次递表求见都被挡了回来,连宫门都不得进去,去陆凝那打听,也不得消息。惯常被拿捏的住的地方,如今却一点插不进手去。
是密谋什么,还是?
分明就一墙之隔,望不穿看不透,折磨着,却不堪回首。
然更令陆祁远难捱的,是逐渐长开的小长安,越发的像川鱼了。
甚了相思未有期,可有春花发?
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最牵绊心思。
长安已经睡着了。陆祁远拿出他手里平安扣,垂了眼,睫毛落下的阴影挡住了眼,那里面的情思看不分明,半晌他攥紧了拳,紧紧把那枚平安扣嵌进掌心,随即又放了回去。
小东西认准了这个东西,一会看不见就着急。
真的,是川鱼的配饰。
塞在裹长安的被子里,被奶娘取了出来拿去凑数,大抵是没想到小孩儿眼神那么好,那么一片奇珍异宝都不理,独独找到了这个。
如果。
如果长安没有拿到,那么这一枚小小的平安扣就会混在一堆珠玉里,沉积在府库里了吧。
如此一想,又觉得甚是欣喜,等回过神来,又觉得莫名,不知所措。
翻来又覆去,动辄数几日混混沌沌,一点小事都容易出岔子。
闻说,帝子病重,深闭宫门不见客,往来只医者匆匆。
闻说,那人缠绵病榻,镇日昏沉。
闻说,那人诞下长安,九死一生。
他却,一眼都不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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