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鱼正不知该如何“送客”,正巧陈喜带着药走了进来。
川鱼闻到浓重的药味就要躲,却因了刚才与陆祁远挣扎,不知自己站在何处,一时着急去躲,眼看就要磕在桌沿上了。
陆祁远急忙去拽他,根本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磕在桌沿上,整个人吓得浑身一震。
陈喜急走了两步,把药放在桌子上。
扶着川鱼到床上坐好,一点点解开衣物,那腰腹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似未痊愈,又经了方才磕的狠,一大片红痕横亘在上面。
陆祁远近前去看,衣袖间的手蓦地攥紧,血从指尖一点点渗开,落下去时滴在衣袖上,如是泣泪,晕湿衣衫。
“这般严重,太医院是穷到叮当响没有药了么!”
“丞相大人自是不知道,我们如何使唤的起太医院。”陈喜取了药,小心的抹在伤口处,连头都没抬的嘲讽陆祁远。
陆祁远,枉他一番情深,你又是如何待他的,现下知道疼了,端看你该如何?
陆祁远听了直皱眉。
是他架空王权,逼他退居宫中,不问朝事,竟忘了这宫里尽是吃人的角。
只怕他们是巴不得川鱼病死才好,到那时委托医术不精,也奈何不得。
甚是精妙。
许,是太后的算计了。
似乎,自他登基,就未曾好言相待。
可小皇帝铺的路已是非常平坦,为何还要如此苛责?
铺路!思及此陆祁远心中一紧,莫不是小皇帝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
他寻了由头退了出去,急急忙忙的回去找人密商,生怕下一个动作就遭了陷阱。
陆祁远心思玲珑,且这般大事不得松懈,往回走的路上他甚至猜测过川鱼是不是装疯卖傻,故意装失明的。
等回了府上,看到小长安躺在小床上,咿咿呀呀的挥着小手冲他笑,看着他脖子上挂着的平安扣,陆祁远顿时清醒,一巴掌打在脸上,那猜忌也散了,惟留一份疑惑。
为何,川鱼他,知而不治?
陆祁远掩面,心乱如麻。
他展开宣纸,欲写字沉下心思,好仔细理顺思路,免得走错一着棋。
如今朝堂庙宇尽皆掌控在他与陆太后手中,小儿口中甚流传说这天下已是陆家的天下了,此时更应尽快接三殿下返京,只待三殿下一朝返京,劝谏小皇帝退位,扶持三殿下登基,如此朝堂便能重回正轨。
只如今,心绪瑟瑟,不知为何。
分明不曾顾及那人,为何却在此时动摇?
思索间停了笔。
川鱼的面目就突然现于眼前,虚渺渺触摸不到,容止若思,言辞安定,清浅而雅正。
一滴墨浓郁的晕在纸上,似泣泪,盈盈在心尖。
只一眼,就细密的疼。
小长安咿呀呀的哭,奶娘手忙脚乱的去照顾,安抚了老半天也不得法,陆祁远只得掷了笔,任由墨色侵染,苦涩,浩浩兮漫上心头。
他走了过去,小心的抱起小长安,缓缓的凑到他额间,亲吻了一下。
小东西似是惊到了,忘记了动作,也止了声,挥着小手钻进陆祁远怀里。
当真是让人心软如一摊水,目光也柔软起来,抱着小长安轻轻摇晃着,如世间所有父母一般。
只期他平安,再别无所求了。
亦是,忘了身外事,只看到,那甚似川鱼的面目。
然后,蔓延的相思,一点点缠绕。
在不经意间。
日渐清晰的不止是混沌的往事,还有迷雾重重的今朝。
宋桥大抵没有料到川鱼复记忆起来,一封书信寄来,陈喜慢声慢气的读完,只见斜倚榻上的人悠悠端坐,眉目尽是肃然。
他二人不知,其间密语,是魏楚的信号。
不日返京。
“陈喜,”你出去……
川鱼许是想到什么,改了口,又道“御书房左边书架下面,有一个暗格,你拿着牌子进去,拿来。”
陈喜懵懵懂懂出去,还不怎么清楚是哪一个书架呢。
川鱼指尖微动,慢慢笑了起来,他抬起头,一只手戳在胸口,“宋桥,这东西可以取了么?”
宋桥挑眉,走过去解他衣裳,没***针,拔出来见上面一丝血不沾,笑意深深。
他也没料到这东西能这么快就养好了。
“可以了。”宋桥在陈喜掩了门之后,凑在川鱼耳畔浅声道。
“取了。”
宋桥瞪大了眼看他。
川鱼说的随意,面上也宁静,只有他微颤的指尖,默默诉说心事。
似被那一根针扎了三寸,手足无措般不知动作。
又不得解脱。
不如就此了结。
饮了药,落了衣衫,紧缚手脚,一柄利刃划破血肉,连嘶喊也喑哑在喉间,只额上,手背青筋暴起,和冷汗滑落。
痛不知痛,甚是迷离。
迷蒙中回顾这一生,仿似无迹可寻,想再看那颗星星,想陆祁远。
其实他,一点都不坚强,亦没有什么坚定。
后来习以为常,红尘十丈织一场浩大的骗局,谁又看的明白?
清透的琉璃珠子取了出来,被妥善安放在锦盒里。
那刀口渗出血来,不知为何却只一点点,斑驳间可见泛白的血肉,触目惊心也不为过。
宋桥给敷了药,小心的包扎好,给他解开束缚,系好衣衫。
见川鱼面色惨白,甚不忍,“我先去送过去,你好生歇着,这……后果如何,还不知道会什么样呢。”
“嗯。”川鱼拉过被子盖好,“去吧。”说完敛眸,似打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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