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夏颉怔怔地望着眼前人，商舟此刻笑得无力，脸上带着几分虚弱，几分从容，灼灼的目光中透出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斗不过这人，比起之前那两个绑架他们的狂狗，商舟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且他不仅对别人狠，也对自己狠。
哪怕是机关算尽滴水不漏，也不忘留下一份后手，只要对夺取最后胜利有所帮助，即使是献祭自我，也在所不辞。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用脖子去贴酒瓶刺口的青年，那也只是商舟的一步险棋罢了。
只是，他仍不明白，这又能获得什么。
“活成这样子，有意思吗，”夏颉皱着眉抽回手指，沉默半晌突然问：“商家的继承权，在你心里分量就那么重？”
听到这话，商舟忽地轻笑一声，他此时双手垂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蹭得皱皱巴巴，沾满了黑灰显得脏兮兮的，全然不复之前的整洁，只听他缓缓开口：“这不是分量重不重的问题，”
“我已经习惯了，”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过脸向夏颉笑着解释：“其实皮下植入不是很疼，就像是被虫子叮了一口。”
商舟笑得没心没肺：“而且，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还是很正确的。”
夏颉看着他无法反驳，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一句，总是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两人的对话终是以沉默结束，商舟闭上眼半靠在墙上，他的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呈现出一种死气的苍白，状态似乎比刚刚还要差，他双手环在胸前护住心口，像是冬眠的小动物瑟缩成一团。
“喂喂，还活着吗？”夏颉忍不住问。
“.……”商舟恍若未闻，仍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妈的，我只是不想欠人情罢了。
夏颉瞥了眼商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站起身上前，抬起双手重重拍在黑色的铁栅栏上。
“你，过来，就是你！”他指着蹲在地上吸烟的黄发青年。
那人懒懒地抬起眼皮，瞅了瞅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呸地吐出嘴里的烟头，直起身抬起脚在上面踩了踩。
“大少爷要拉屎撒尿了？那么急。”他阴阳怪气地道，眼神在夏颉和商舟身上扫视。
夏颉看着他走来，目光定在青年的右手，干瘦的手腕上赫然套着一只黑色的腕表，那正是商舟之前送给夏颉的礼物。
“哟，看什么呢，”青年有所察觉，望向自己的手，顿时了然，不怀好意地讽刺：“这是你的，不好意思啊，不过家财万贯还稀罕这么一只手表吗？”
“.……”夏颉目光一沉，隐约有怒气发作。
对了，他黑下这个手表，说明这人喜欢钱，夏颉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说不定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点。
他收敛神色，沉吟许久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呵，我看少爷你还没弄清楚形式吧，”青年沉下脸来，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拿钱买命在我这可行不通。”
“我只想买一口热水，最好还能有几粒退烧药，”夏颉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地道：“你也能看出来，不吃药这家伙撑不了多久。”
“好像是，”青年闻言看了看角落里的商舟，无所谓地道：“不过那和老子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负责看守你们。”
夏颉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两人的钱包被你黑了，对吧。”
“有个黑色的钱包，那里有一张金卡，是我的信用卡，额度有一百万。”
“怎么样，只要你能给我带热水和药，密码可以直接告诉你。”
“呵，”他咧嘴扯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弧度：“你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两说，急着吃什么药，况且我凭什么相信你。”
“无所谓，反正犯病的不是我，不过一百万换药和热水，在我看来是稳赚不赔。”夏颉道。
黄发青年盯着他，似乎是在审视，夏颉也直直地回望过去，丝毫不落气势，过了半晌，只听他道：“成，你可少给我耍花招。”
16
商舟恍恍惚惚地清醒过来，便感到额前一片汗湿，衣服湿漉漉如水洗，晾在身上带起几丝凉意。
所以，我这是睡去了吗，时间过多久？
他闭着眼微微地晃了晃头，仍是余有发热后的头晕目眩，幸而刚刚那种全身上下都冷得打颤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商舟忽然觉得唇边一热，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就望见一只白净的手正握着个玻璃水瓶，里面滚烫的热水冒着热气，水汽氤氲中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夏颉的脸。
自己这是在做梦？商舟愣住了，继而望见对方凤眼微眯，眉头紧皱，一张脸上不加掩饰地写满了‘焦急’和‘不耐烦’，不由得好笑地叹了叹。
“怎么弄到的？”他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行。
“管这么多干嘛，”夏颉瞥了他一眼，把水瓶往他那凑了凑，又掏出几颗白色的药粒道：“吃了。”
商舟抬眼看着他，或许在人最虚弱的时候，有一只能伸向你的手，心里都是会十分触动的，尤其这个人在你心中的分量还很不一般。
“谢谢。”商舟不由自主地道。
“你少自作多情，”夏颉手上动作一顿，下一刻表情变得很别扭，他胸口微微起伏，有些磕磕绊绊地道：“我、我只是不想和死人呆在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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