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并不是个很常见的姓。
端木正则看了一眼游衣，帮他问了这个问题。
“游家谁在当家？自然是那个游惊之。”老头子一下来了精神，佝偻的背都直了几分，“这事来问我，那你们可问对人了！现在的小年轻啊，哪怕是本地人，对上头那些个事情都不感兴趣啦，只关心自己的事！嗨，时代变了，如今条件变好了，人人都可以自顾自地活着，不像我们年轻的那时候啊，要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互相帮持着过活——我爸爸还在世的时候常常给我说，他们那时候，哪怕是还在学话的小娃娃都知道这个东泠城里哪些人惹不得。那时候世道乱啊，可不得小心着点不要得罪？其实要我说，难道现在的世道就有多好吗？争斗不像以前那样摆在台面上，小年轻们看不见罢了。一百年过去了，这东泠城里来来去去还不是那几个姓，那几个势力。”
“哪几个姓？”端木正则平淡地问，“林？”
东泠的林家势大并不是什么秘密，稍微关注些国内外新闻大事的人都知道，东泠不少关键位置上的人物都姓林，东泠首富也姓林。
嗅觉更加敏锐一些的人也明白为何首都能够容忍林氏把控一方：因为他们从来都不踏足东泠之外，哪怕在这个直辖市内已经升无可升，都不会调任外地染指更大的权力，因此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边早有默契。
“林，当然了，现在你们年轻人就知道个林了。”老头子眯着眼睛说，“当年我爸爸还在世的时候，经常给我们说八个字，记住了那八个字，就记住了东泠的格局。虽然这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不过照我看啊，现在，那句口诀起码有一半还是有效的。现在也不知有没有年轻人知道咯，你去问这老城区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们，谁不知道这八字口诀？”
一直安静听着的游衣默默在画板上写下了一句话。
这位大爷像是有些说书瘾，端木正则怕他说着说着又跑偏了，及时打断，直截了当地问道：“哪八个字？”
他边问，边去看游衣写了什么，以为游衣是又有话要他代问。
然而游衣写下的并不是问句，而是八个字：叶藏于林，龙游四海。
“叶藏于林，龙游四海！”老头子摇头晃脑地说，“有的家族没落了，大部分都还在呢。叶就是叶家，红叶集团你们知道吧？”
端木正则自然是知道红叶集团的，毕竟就在两天前，他应聘红叶集团旗下红叶影视的安保职位失败，当场被人事主管拒了。
但是他却没有提这件事，而是说：“那个拍电视剧的红叶吗？我知道。”
老头说：“拍电视剧？对，他们现在也拍电视剧了，不过那只是他们大生意里面的一个小角罢了。这叶家原本眼看都不成气候了，上一任老总好不容易有些手腕城府，又娶上了个姓林的老婆，以为时来运转，谁知道身体不争气，老婆和他自己都死得早。原本以为叶家会把红叶集团拆了分家，从此东泠叶家就倒了，没想到啊，他大儿子那时候虽然年轻，却比他老子还要心狠手辣。换了他大儿子当家，他把自己想拆家的叔叔堂弟都送进去蹲局子了——这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那父子两个还在里头呢！可见林家的血多么霸道，这叶家现在的当家流着一半林家的血，做事就是狠……”
端木正则若有所思，一副与人闲聊八卦的口吻说：“叶家的上一个老总真是病死的？十年前？”
“怎么死的谁知道？好多人都说肯定是他大儿子搞的鬼。十年，也没有十年吧。”好不容易有个感兴趣的听众，老头子谈性高涨，很是积极地掰着手指算起年份来，“我算算看啊，那年是……”
端木正则的手肘忽然被碰了碰，他条件反射地缩回手臂，看向碰到自己画板，上面写着一句话。
“没有十年，叶广继身故是八年前的事。”
端木正则再次深深看了游衣一眼，游衣坦然与他对视。
“有八年了。”老头算完年份，道，“哎，时间过得真快啊。总之，叶家现在算是复起了，可见生个好儿子是多么重要！刚才你们问的游家，就吃了这个亏喽——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问游家，你们都玩他们做的游戏，对吧？”
端木正则刚要说他不玩，但游衣热情地使劲点头，他只好把话憋了回去。
“哈，看我说得准不准？别看我是个老头子了，我可是天天看新闻，紧跟时事的！”老头很自得地说，“想当年，龙愿是多么厉害！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嚯，郊区那好大一片地，比任何的厂都要大，全是龙愿研究所的地界！哎，现在呢？老游总一死，他二儿子把什么都卖了，一心一意做什么电动游戏——”
“电子游戏。”游衣纠正地写道，拿画板去戳端木正则，然而端木正则并不想和老大爷争论电动游戏和电子游戏的区别，默默拉过他的画板橡皮擦，把字抹掉了。
没有受到影响的老头子继续痛心疾首道：“——不靠谱啊，那个游惊之，真的不靠谱。可怜呐，这老游总儿子不少，却没一个能成事的：大儿子年纪轻轻就意外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二儿子糟蹋他的心血，卖了研究院不说，老子一死就立马领了一个私生子回来，都在外面养到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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