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衣缓慢仔细地对着镜子撕下胶带，虽然是特意买的劣质胶带，不是特别粘，不过还是得慢慢来，不然天天这样肯定会留印记。
尽管他动作小心，确实没留下什么肉眼可见的痕迹，但是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这个行为依然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了影响，比如说，他已经十九岁了，却还没有开始长胡子。
游衣拿不准是不是十年如一日地和劣质胶带接触影响了这方面的发育，还是他本身体质太差，发育迟缓，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无可奈何，只能不去想罢了。
把撕下来的胶带团好，游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端木正则是怎么刮胡子的？
因为他自己没有胡子，所以之前一直没想过。他们共用一个卫生间，但这个卫生间里属于端木正则的东西只有简单的毛巾和牙刷，肥皂都是游衣买的，根本没有剃须刀。
难不成他在阁楼上刮胡子？不会吧，那胡渣碎屑很难处理啊……
带着这个疑问，他们今天出门时，游衣试图看出端木正则最近到底有没有剃过胡子，于是总是暗搓搓地盯着端木正则的下巴看，还自以为挺隐蔽的，殊不知以端木正则的反侦查能力来说，这种水平的偷窥简直和贴着脸看没什么区别。
快进入市中心的时候，端木正则终于忍不住了，在又一次感觉到视线的时候看了回去。
视线对上，游衣一个激灵，赶紧心虚地收回目光，欲盖弥彰地盯着手上的矿泉水瓶猛瞧。
“小朋友又在琢磨什么呢？”端木正则好笑地问。
剃胡子这个问题好像太私密了，游衣拿不准该不该问，说不定人家就是享受躺在床上剃胡子呢？他迟疑了一下，换了个不那么私密的问题，用手机打字道：“你休息好了吗？我去睡的时候你醒着，我睡醒了你还是醒着。”
“我又不用长身体，不用睡那么多觉。”端木正则说，“倒是你，睡眠没有规律，吃饭也有一顿没一顿的，小心长不高。”
游衣愣了一下，不仅没有被转移注意力，反而又意识到一件事——他也从来没见过端木正则吃饭。
每逢吃饭的时候，端木正则不是“我吃过了”就是“我等会儿吃”……游衣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悚然打了一个寒颤。
不对啊，游衣很快想起来，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自己被追进小巷的时候，端木正则就是在吃晚饭，而且他还看见了他吃了一半的外卖盒。
……真是的，自己吓自己。
游衣松了一口气，同时为刚才的怀疑感到一点愧疚，赶紧打字道：“我作息不规律，连累你也要一起休息不好，我给你算加班费吧。”
端木正则早就知道这小孩是个小富翁，从他搬家第二天眼睛都不眨就下单了一堆家具就可以窥见了，他笑道：“那感情好啊。老板，你真有钱，我感觉自己抱到大腿了。”
游衣听了这话，神情稍黯，写道：“都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钱。我没有学历，又不能说话，发传单的都不要我。”
端木正则顿了顿，这明显是游衣的伤心事，他不想问下去，可是他要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从来都不由他自己想与不想决定。
这是个好机会，了解游衣的过去、获得不明灯情报的好机会。
于是他开口问了：“你怎么没去上大学呢？是因为带着不明灯，不方便？”
问出这句话时，他表情自然，语气平稳，然而他的眼底有一层晦暗之色，只一闪而过，很快没入深邃眸中，消失不见。
游衣什么都没察觉，埋头打字：“嗯，我高考以后花了一年收集东泠的资料，为来东泠做准备。”
“你是去年那届的考生？”端木正则感兴趣地问，“考得怎么样？”
游衣诚实地回答道：“不怎么好。”
“没事，你还这么小，以后要是想上大学，办法多得是。”端木正则说。
游衣慢慢摇了摇头，打字道：“我真的很想上大学，但是我上不了。”
端木正则问：“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时间了。
游衣抬头看向端木正则，有那么一瞬间，端木正则以为他要哭了，可是下一秒就看到游衣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又如常垂眸打字，好像刚才他看到的神情是错觉。
两秒之后，游衣给他看手机，上面写着：“因为交流会有障碍吧，还是不去了。”
“别怕，越是好的大学，对残……”端木正则顿了一下，换了个更温柔的词，“对特殊的学生越包容。”
游衣写道：“我成绩不好，考不上名校的。”
他还是太小了，还处在单纯地觉得上名校就要成绩好的天真年纪，端木正则几乎要开始给他讲成人世界的各种渠道和手段，但是开口之前，他控制住了自己。
这就扯得太远了，他不是来做这个的。
“所以，你高考之前就拿到不明灯了？”他问回正题，“那时候你还没成年吧？”
游衣点点头，写道：“好像快到了，我们要准备下车了。”
他在回避这个话题。
端木正则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欣慰，心想这孩子还没傻到家，没什么都往外说，然后才略感棘手，思考要从哪里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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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游鸿之那个秘书在门口等他们，他把两人迎进一间空的会客室，说道：“公司上下已经有传言，最近游总——游惊之游总，有亲戚的孩子准备过来实习，会先来各部门实地看一看，再决定实习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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